肃穆的告别大厅外悬挂着一副挽联：“戎马不解鞍一生是女兵，征程千万里巾帼亦英雄！”2016年2月22日上午8点44分，党的忠诚卫士、身经百战的百岁红军女战士、中国武术圈内年龄最大且资格最老的女武术家何子友在过完了她的103周年诞辰之后永远离开了人世。 

身怀绝技从戎

“生来孱弱瘦小，练就绝世武功，土匪顽敌丧玉手，方知五毒高强；笑中藏刀不露，棉里裹针锋芒，我军第一奇女子，英雄万古流芳。”何子友出生在四川省广元市苍溪县清泉乡一个穷困潦倒的家庭，10岁那年，父亲把她送到县城里的“景武拳房”当杂工混口饭吃。这个拳房看似处于乡野之地，实则聚集了封建王朝覆灭后王公贵胄家中的护卫镖师与逃窜的江洋大盗等各类武林高手。这些人个个身怀绝技，其中尤以修炼“排五毒殛手”的总教习李德源武艺最为高强。“排五毒殛手”属阳刚之力，兼阴柔之劲，所以当李德源观察到何子友虽然身体虚弱但反应较一般女子灵巧时，破格收其为义女，将绝技“排五毒殛手”传于她。从童子功四件套到齐鲁十二路谭腿，从武当太和门绝技和辅助学习的30余套拳法，何子友八年如一日，勤学苦练，毫不懈怠。

《陶氏宗谱》残本《武技卷》有记载：“民国12年，有何氏女，名子友，苍溪回龙场人，初入景武拳房，以杂役用，有天赋，后师从李德源习武，12年足不出户，习得排五毒殛手诸功，既成，一日外出，未归……”1932年，红四方面军由鄂豫皖苏区冲破国民党的第四次围剿，西行翻越秦岭、取道关中、强渡汉水、勇攀大巴山，到达四川南部。最终击溃川军的三路围攻、六路围剿，建立了川陕根据地。何子友的父亲因担任家乡苏维埃主席被反动派杀害，“老子一定要报仇！”何子友咬着牙说到。1933年何子友加入工农红军，被编入妇女独立团。

斗智斗勇长征

1933年春，部队战略转移路过大金山脚下某镇时，侦查排长何子友奉命前往金山镇探查敌情。通过集镇哨卡时，何子友发现一个敌兵正在抢夺哨卡边小贩的烟酒杂货，她按压住自己的怒火冷静观察，发现敌兵的胸前有一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敌兵一边护住自己的公文包一边全力抢夺烟酒。何子友心想那公文包里肯定装着什么重要文件，于是上前搭讪，借帮敌兵扛香烟到驻地的机会，使出 “排五毒殛手”绝技夺得公文包。因为公文包中的情报，妇女独立团掌握了敌兵的兵力部署，打了一个漂亮的歼灭战。

漫漫长征路，不仅要克服极其恶劣的自然条件，还经常遭受一些蛮不讲理的“山大王”挑衅。妇女独立团准备开进一座大山修整时，就遭遇了当地一个山大王的堵截。当时我军长途征战已经异常疲惫，加之弹药不足、伤员过多，作战胜算较低且不符合我军的政策。正面交战走不通，团长陶淑良带着武艺高强的何子友进山谈判，另谋他法。那个山大王是一个争强好斗之人，在听了团长费尽唇舌讲解红军政策之后，提出了一个进山的条件：比武定夺！陶淑良面露难色，毕竟都是女兵，如何才能抵挡得住这些蛮横壮汉的袭击。就在这危急之际，何子友挺身而出，迅速拉开架势迎战。看到何子友出来应战，山大王极其不屑，随便指了身边一个喽啰，这个喽啰还没站稳，就被何子友一掌击倒在地，完全动弹不得。山大王面色骤变，紧接着两三个壮汉也出来挑战何子友，几招之内就被何子友制服。见此情形，山大王只好悻悻地退到一边，为红军让开道路。

懋功会师后，中央红军和红四方面军分两路北上，然而张国焘拒不执行北上命令，擅自率领部分红军南下。习武之人何子友是个暴脾气，目睹张国焘的分裂行径，她破口大骂：“张国焘不是个好东西！”第二次过草地时，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已经被吃光了，不得已还要从牲口的粪便中寻找尚未消化的食物充饥，一路上尽是饿死、冻死、累死、病死的战友。何子友身体比较健壮，经常扶持身边的战友，这些战友常常不知什么时候就断了气。何子友说：“每每想到这些牺牲的战友，心里特别难过。”

为了巩固革命根据地，打通与苏联的联系，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1936年10月，在原妇女独立团的基础上组建妇女抗日先锋团随西路大军西征。西征是我军战斗史上最为惨烈的一页，在河西走廊，西路军孤军奋战，弹尽粮绝，几乎全军覆没。在如此恶劣的战斗条件下，伤员和女战士能成功突围几乎是不可能的，而由何子友带领的小分队就创造了突围的奇迹。在一次战斗中，何子友负责带领十多名女战士收容伤员，不料遭遇凶残的马匪，双方陷入混战。马匪见我军仅有十多名女兵和一些没有战斗力的伤员，便开始调戏起来，他们骑着战马把战士们团团围住挑衅驱逐，不一会儿便尘土飞扬。战士们都抱着视死如归的勇气，何子友看到大家脸上的坚定，决心一定要成功突围，灭掉马匪的嚣张气焰。趁敌人松懈之时，她用“排五毒殛手”照着敌人的马腹猛击，战马受惊后高扬前蹄，好几个敌兵纷纷从马背上落下来，摔坏了手脚，成了何子友的俘虏。为首的小头目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不敢上前，便打了一声口哨，率领敌兵慌不择路地逃走了。

革命伉俪情深

1936年2月，红二方面军和红四方面军、红军总部在甘孜会师，周子昆时任红军总部一局局长，经组织介绍，与红四方面军妇女独立团侦察连排长何子友相识。1937年2月，周子昆出任红军代总参谋长，协助军委领导期间，与何子友进入热恋。在延安的一孔窑洞里，在红军领导的见证下，他们正式结为夫妻。婚礼上，毛主席激昂地对新婚夫妇说到：“为千百万劳苦大众的幸福——奋斗到底！”婚后，何子友和女儿周民住在远离军部一里多路的教导总队女生大队，平时很难与在军部忙碌的周子昆相聚。由于作战需要，部队安排一批家属转移去苏北新四军根据地，谁也不曾想到，此次皖南一别竟成永诀。何子友带着周民，怀着六个月的身孕，化妆成难民闯过日、伪、顽道道关卡，历经艰辛，途经苏南，疏散去了苏北新四军根据地。

1941年1月4日震惊世界的皖南惨案发生，3月13日周子昆在蜜蜂洞中被叛徒杀害。听到这个噩耗，何子友当即昏厥了过去。醒来之后对站在身边的刘少奇、曾山等同志说：“请你们放心好了，我不会想不开的，我还有革命任务，我还有孩子要抚养。你们忙吧，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我想想就好了。”待看望的人陆续离开，何子友的眼泪决堤了。28岁的何子友独自带着两个孩子生活，终身没有再嫁。正是因为信仰的支撑，一个女人，才能在得知丈夫和战友被杀害后擦干眼泪，始终奋战在抗敌救国的前线；正是因为信仰的支撑，一个女人，才能在失去至亲后怀抱着更大的力量，想尽一切办法保障部队军需供应，构筑战士们坚固的大后方；正是因为信仰的支撑，一个女人，才能在绝望的时刻燃起新的希望之火，在艰苦卓绝的革命战争环境中，经历了无数次血与火、生与死的考验，圆满完成了党和人民交给的任务，为新中国的成立建立了功勋。这是多么伟大的爱国情怀，这是抛弃了小情小爱的民族大义，这是值得歌颂的英雄之魂。何子友和周子昆育有一子一女——姐姐周民、弟弟周林，两姐弟长大后继承父志，参军卫国。

巾帼奉献一生

何子友的一生，是艰苦朴素的一生。1955年开始军队正规化的步伐，所有部队女兵只保留医务和文艺工作者，其余退出现役，转业到地方重新安排工作。战斗一生的何子友难以割舍军旅情怀，难以放下对烈士丈夫的寄托，放弃转业到地方，从而丧失了收入来源，全家三口仅仅依靠周子昆有限的抚恤金贫困度日。她的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不允许子女用公家配备的车辆，把组织上给她的慰问金都捐献给皖南贫困地区和希望小学。尽管当年南京军区的不少首长来自红四方面军或是周子昆的部下，但是坚强倔强的何子友从来没有向这些战友、向组织提出过任何要求。也许这就是老一代的革命者们心中的执念：不忘记革命的根本，不增加组织的麻烦，不计较个人的得失，不辜负人民的期望。

何子友的一生，是默默奉献的一生。作为武当太和门第十二代传人，何子友一双铁拳走天下，将“排五毒殛手”发扬光大；作为一个女人，何子友坚强地完成丈夫未尽的事业，艰辛地抚育一双儿女；作为一代女侠，何子友斗智斗勇打匪首，无惧无畏击敌兵；作为国内少有的百岁红军女战士，何子友为新中国的建设付出了她的所有心力。她分别被授予三级八一勋章、三级独立自由勋章、三级解放勋章、二级红军功勋荣誉章，生前享受副军职待遇。2016年2月26日，何子友同志戴红星、穿军装、披党旗，神情安静祥和而不失武当女侠气韵，仿佛她只是沉沉地睡着了还没有离开这个世界。

还有什么英雄事迹比百岁红军女侠何子友的革命生涯更为鲜活，英雄就是功勋至伟却默默且无畏。信仰是什么？信仰是内心信念化作的实际行动，信仰是值得耗尽毕生心力去追寻的事业，信仰是可以使世人为之动容的精神力量。“为千百万劳苦大众的幸福——奋斗到底！”毛主席的赠言始终回荡在何子友心上，始终映照着百岁红军女侠何子友的一生。

（作者单位：四川省委党校研究生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