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398厂的囧事

——一位老三线人的三线记忆

蒙 庆

广安是我供职的398厂(也称国营永光仪器厂)所在地,这里曾留下了许多难忘的三线记忆,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我初入职时经历的两件囧事。

分配工作

却不知工厂真实地址

我是一名由知识青年招收入学的工农兵学员,经过绵阳机械工业学校五个学期的学习生活,于1976年12月初毕业分配到第五机械工业部398厂。因国防工厂保密需要,我被告知报到的联系方式是重庆6524信箱。

1976年12月25日,我怀揣毕业分配通知书,急切地从成都赶往重庆报到。当赶到第五机械工业部重庆第五机械工业局时,才知道重庆6524信箱只是三线企事业单位特殊的邮政联系方式,398厂所在地并不在重庆,而是在当时的广安县代市镇。得知报到地点离重庆还有165公里,我先是一愣,军工厂的保密措施让人连地址都摸不准。在重庆工业局领导安排下,我才知晓了确切的报到地点。

27日早晨7时30分,我从重庆牛角沱汽车站乘坐客车出发,迎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在崎岖的山路上缓慢前行。前后8个半小时的旅途,一路冰雪,险情不断,途经重庆北碚区、合川三汇镇,岳池溪口镇和鸡心公社,广安高兴公社、禄市公社、新桥公社等地,于当日下午4时抵达广安代市镇。眼前是白茫茫一片,土路经微微融化的积雪与泥土混合变成了泥浆路。经向多位老乡询问得知,398厂所处梭罗公社,距此还有8里路。于是我又踏着泥浆,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终于安全抵达398厂。虽然一路饥寒交迫,但很快就被工厂领导的热情接待和暖心安排所化解……

第二天,我好奇地进入398厂,在劳资科报完到后,被告知中专毕业生实习期1年,月薪32元。因是下半月报的到,可去财务科领取半个月的工资16元。报到就有惊喜,这可是我有生以来第一笔不菲的薪酬,当时10元钱就足够一个单身职工在食堂吃一个月。

在经过一周的以保密为重点的安全、劳动纪律等在内的入厂教育后,新入职的我被分配到302车间大六角车工班,正式开始军工生活。这时我才知晓398厂是一家三线军工企业,工厂对外称国营永光仪器厂。

首次逛县城

差点露宿街头

自20世纪50年代实行户籍制度开始,国家对户籍管控与人员流动管理十分严格。那时出门不仅需要携带粮票(县内需要县级粮票,省内需要省级粮票,国内需要全国粮票),以供一日三餐之需,在外住宿时还需持有地方或单位开具的介绍信,以证明其个人身份及外出原因,否则招待所和旅馆不予接待,出门在外人员则寸步难行。

1977年初,我便体验了一次没有介绍信的尴尬。398厂所在地广安县代市镇梭罗公社,距广安县城25公里,距南充地区行署110公里,距重庆市165公里,距省城成都市450公里,这里可谓偏僻。初到这里的一切都很新鲜,除了熟悉班组同事特别是技术指导师傅和了解自己操作的生产设备外,最大的好奇心就是在见识过梭罗公社和代市镇后,必须去逛逛广安县城。

1977年1月14日,气温很低,而且雨夹雪,我与一道分配至398厂的同学陈明福,决定开启一次县城之旅。

上午8时,我们从梭罗出发,冒着雨雪徒步1小时来到代市镇,而后搭乘班次稀疏的客车于上午11时抵达广安县城。

当年县城不大,我们先将县城主要街道转了一圈,用了不到两个小时。下午1点,两人已是饥肠辘辘,一人三两小面、一碗面汤算是午餐。餐后继续转悠,路过广安县照相馆时,我们留下了一张珍贵合影。紧接着,我们又闲逛了广安县百货公司、广安县新华书店、广安县电影院、广安县川剧团……这些可谓当年县城为数不多且具标志性的建筑与地点。

首次逛广安县城后,蒙庆(右)与同学陈明福在广安县照相馆拍了一张合影

直到下午4时,当满足了好奇心的我们赶到广安县客运站准备返回时,才发现已错过一天仅有的两趟广安至代市的班车,当天已无法回到工厂了。

短暂沮丧过后,我们商量还是赶紧找一家旅店住下再说。于是先找到县招待所,结果被“是不是干部”“有没有介绍信”的“闷棒”打回。

而后,又接连找到广安县供销社招待所、广安县前卫旅馆、广安北门旅馆等,都因没有介绍信而被拒之门外。此时,我们方才感到问题严重了,心里开始打鼓,难道真要在飘着雨夹雪的大街上过夜吗?为了不夜宿寒冷的街头,我们继续穿梭于招待所和旅馆之间,力争找到御寒避雨的一席之地。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胶鞋打湿了,衣裤湿润了,经过屡屡碰壁,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晚8点过,善良的北门旅馆服务员满怀同情地提示我们,过了晚上12点再来吧,届时还有床位就给你们安排,如果没有床位就给你们临时搭个铺将就过夜。此刻,我们喜出望外,感激涕零。

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之后,我们才想起还没有吃晚饭。于是,每人再次三两小面,一顿狼吞虎咽。凌晨时分,我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怀着忐忑的心情再次走进北门旅馆,服务员果真信守承诺,没有床位就在旅馆门厅为我们搭起一张凉板床,铺上草垫和棉絮,拿来厚厚的棉被,并将门厅中的火炉烧旺,让我们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

45年过去了,随着社会经济发展,粮票等“票证”已成为过去,交通已由土路变高速、绿皮车变高铁,身份证也已取代介绍信而更方便人们出行。重温这些囧事,我更深切地感受到改革开放带来的巨大变化,更加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更加坚定跟着共产党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信心和决心。

来源:《广安日报》2022年3月6日第2版

文/图:蒙 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