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在线记者 张剑

“社交媒体的兴起，更为各式各样的‘神童’或者‘别样儿童’带来商业变现的机会，让更多的孩子拿着剧本过成粉丝想看的样子。我们隐隐感觉这样下去不对，但谁能告诉我，哪里没对？”

这是一段课前开场白。说话的是西南交通大学法学系陈迎新副教授。6月3日，该校九里校区逸夫楼内，一场关于“网红儿童”的讨论正在进行。

当说起“网红儿童”，我们究竟在讨论什么？

逻辑的成立来自概念的边界。“我们通常理解的‘网红儿童’，是指参与网络表演的未成年人，其主要传播形式包括直播和短视频。”西南交通大学2023级法律硕士王函宇的发言得到在场同学认可。

这个群体有多大呢？据2021年抖音数据报告显示， 2021年全年抖音共记录了1517万次儿童出生和2.53亿次儿童成长。此后两年，抖音不再在年度报告中发布涉未成年人的相关数据。

这期间，多部涉及“网红儿童”的法规出台或修订。《中华人民共和国未成年人保护法》要求：网络直播服务提供者不得为未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人提供网络直播发布者账号注册服务。中央文明办等4部门发布的《关于规范网络直播打赏 加强未成年人保护的意见》要求，不得为未满十六周岁的未成年人提供网络主播服务。而在平台制定的“商业规则”中，也有类似的表述：抖音和快手将未成年人直播视为违规行为，将进行回收权限、冻结收益、封号等处置。

“但是，短视频类仍在打擦边球！”四川省未成年人网络保护促进会专家、电子科技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詹恂表示，“未成年人直播管理的确更严格了，但短视频类尚待更具体和细化的法规。”

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呢？“主要原因在于短视频受众的娱乐消费需求。”詹恂表示，“凝视与观看”这些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小朋友，可以让人们暂时忘记烦恼，感到快乐和单纯。

据兰州财经大学传播学硕士张晋蓉的研究，短视频类“网红儿童”账号内容可分为社会生活、实时热点、亲子教育、舞蹈表演、娱乐搞笑等五大类型，通过制造反差，打破我们以往对未成年人的认知。王函宇却认为可以根据儿童的表演刻意程度，简化为生活分享类和剧情演绎类。

网红儿童，让人欢喜让人忧

在熟悉的“网红儿童”账号中，成都高新区永丰幼儿园老师何婷婷更认可生活分享类型。“这类视频没有干预孩子的正常生活，父母和孩子的良性教育也是种正能量，让屏幕前的家长学习借鉴。”

然而，成都师范学院教授唐远琼却认为这类视频中的父母教育，是手段而非目的，目的在吸引流量。“互联网是放大镜，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网友的喜欢，会增强孩子的愉悦感和自信心，但它们没有经过孩子的努力，是浅层次和不长久的。反之，一旦出现现实生活中的恶评，这种负面效应会让孩子记忆深刻。

“这里面还有问题！” 不仅是儿童发展的问题，在王函宇看来，多项法律规定在关于未成年人信息处理时，须监护人知情同意。“但监护人为了网红利益，让孩子信息过度曝光，应该怎么办呢？” 王函宇的疑问，引发了现场同学们的思考。

“这是未成年人信息自主权与监护人代替同意之间的冲突。”陈迎新引导同学们往下思考：“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是因为公权力和私权力的界限问题难以厘清。当我们碰到那种利欲熏心、唯利是图的‘网红儿童’父母，国家能不能管？到哪个程度才能管，评判标准是什么？”

课内的假设已在现实成真。“95后”女生云柯一直是B站大V@蹦蹦和蜜糖的忠粉，“从4年前火到国外后开始关注，熟悉他们一家四口，后来他们妈妈还辞职专门分享孩子日常。”但当听说孩子父母在大半年前离异后，云柯很震惊。

2023年8月，网友发现“蹦蹦和蜜糖”两兄妹的父母不再合体，谣言随之而起，让这对普通离异夫妻不得不在全网分别做了9分钟的视频回应。

他山之石，“网红儿童”权益保护的中外路径

如何管理好新生的未成年人短视频节目？湖南广播电视台芒果V基金理事长李强表示，广电总局已在2019年出台《未成年人节目管理规定》，在广播电视节目和网络视听节目中，要求未成年人的服饰、表演应当符合其年龄特征和时代特点，不得诱导未成年人谈论名利、情爱等话题，不得要求未成年人表达超过其判断能力的观点。“尽管该规定出来前，短视频类‘网红儿童’还没全面兴起，但平台不妨借鉴。”

当网红，赚大钱，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年轻家长们。直播带货、广告橱窗、广告植入是当前“网红儿童”账号变现的主要方式。

钱赚到了，怎么分呢？“网红儿童”的商业收入，会不会像小时候的压岁钱一样，父母保管着就“没了”呢？尽管国内没有案例，但法律硕士孙键却找到了2023年法国和美国的法律案例。公开资料显示，2023年法国通过一个劳动法修正案，要求未成年人在进行网络表演前，需政府授权同意，所取得的大部分报酬将存于储蓄或信托基金，待儿童成年后继承，父母享有小部分报酬和理财利息。相比法国，美国加州则要求得更具体：报酬的15%，该家庭可向法院申请后使用；剩下的85%，只能存于信托基金待儿童成年后继承；父母享受该报酬的利息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