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四川】光雾山香炉峰 临渊而立偕风舞‖卢一萍
光雾山香炉峰 临渊而立偕风舞
卢一萍
光雾山无疑是大巴山脉经典的,具有代表性的风景之一,而香炉峰展现了光雾山卓越的风骨,山风、云海、雾气、绿树、溪水、花果和飞禽走兽,将山变活,也使大巴山有了舞蹈之姿。
光雾山之险、之雄、之奇,在香炉山能更为直接地体验到。其高耸的危岩,跌宕的山势,错落的峰峦,好像汉中、巴中之间就应该有这样一道天险。
光雾山(图片来源:光雾山旅游景区官方网站)
风景的盛大 来自山林的细微
以前,人们用双脚、靠骡马跋涉、攀越天险,沿着一条少有人迹、铺满枯枝败叶、需要带着柴刀开路,甚至会遇到毒蛇猛兽的荒芜之路前行。每一步都靠双脚丈量,都用身心体会,对山水的体验更为深刻、细腻和准确。
我第一次前往香炉峰,没有走修得很好的木栈道,而是沿着之前山民们行走的小路,攀登而上。
原生态的森林很美,但我们一路得披荆斩棘。行走在丛林中,看不到远方,很多地方连天空都看不到,感觉现代文明的脚步在这里仿佛突然停滞了。
一路上开着许多高山杜鹃,杜鹃在开花的过程中,颜色是变化的:花蕾期红色、花开期红里带白、花盛期白里带红。
走这样的路,无疑有些“荒芜英雄路”的感觉。
荒芜之美有时在山水之旅中,更令人心动,甚至震撼。因为它代表的是大地自洪荒时代就具有的形态,那是原初的、本质的。
每到冬季,被誉为“亚洲最大的红地毯”的光雾山,变脸为银装素裹的林海雪原(付海旭 摄,图片来源:四川日报)
现在,虽然因为公路相通,天堑变通途,旅行的目的地很容易到达,对山水的体验变得有些粗疏,但那种美依然存在。
光雾山有险峻之美,但秀美居多,即使是险,也险得有些秀气。
我后来又两次徒步登过香炉峰,不过走的是木质步道,上到峰顶,并不吃力。现在有了索道,即使我那80岁的老母亲也可登顶游览了。
香炉峰自大坝河岸边的丛林处拔地而起,高耸入云。但其南坡开始并不陡峭,直到半山,才壁立起来;北坡几乎是从深谷的最底处陡然而起的,即使一片落叶,也似乎可以飘到谷底。
大坝曾是与世隔绝的地方,现在很多居民已经迁出,只有几户临河而居的人家因在这里开旅舍和农家乐,还没迁走。大多数田地已被森林占据,绿树密匝,人已很难进去。四周绿色的山岭并不高拔,山形弧线优美,坡度缓和,容易亲近。
一条双向两车道的柏油路在谷底蜿蜒,车行其中,都是在林海中穿越。
从牟阳城遗址行不多远,便进入一片落叶松林。每一棵树都长得笔直,成行成排,如接受检阅的士兵。树干溜光,自然裸露到了统一的高度,显得很是整齐。
树下开满一种紫色的花,松树的香气与花香混合在一起,被林风送来,令人有一种轻微的陶醉感。车穿过这样一片森林,显得很是浪费;可步行其间,又觉得奢侈。
仅这一处风景,就显得如此盛大。而这种盛大来自那些微小的东西:松风、鸟鸣、落叶触地之声、河水撞击卵石的回音,脚踩在落叶上、泥土上的轻微弹力,阳光透过密密的叶隙,如线如缕地照射到开满花的林地上,大小不一的光斑在风吹动树林时,也会随摇曳的光线来回移动。
我一直沉浸在森林的气息里,一直大口地、无所顾忌地呼吸。我可以感觉到空气进入肺腑时那股清爽。
落叶松林富有诗意地往前延伸,我们得中途转往索道站。
下了索道,走一段步道,即到山顶。那是一长段狭窄的山脊,是登山途中最令人心惊胆战的路段。
光雾山(图片来源:巴中新闻网)
生命的姿态 一步一景各不相同
香炉峰在川东北的苍茫群山中,的确是高拔险峻的。有些地方,之前人根本不可能去,现在,人工架设了木头栈道,有些挂在峭壁上,有些架在两峰之间,凌空高悬。有些地方宽不过数米,最窄处仅一米不到,两侧是不见底的深渊。
山脊上的有些路段,完全靠架在山顶的木栈道和钢架桥连通。行走其上,既令人双腿战栗,又很是刺激。
也许正是道路的险峻,香炉峰保留了一直以来的样子。
我们攀登的情形和很多探险家一样,路的两边都是风景,一步一景,各不相同。香炉峰顶的确是奇景所在,它是由一个庞大的喀斯特峰丛构成的高处园林——每一个细节都可谓鬼斧神工。
给人的感觉是,它的确像某位神仙在这里私造的仙境。特别是有云雾的时候,峰丛时隐时现,实在,又虚幻、缥缈,树木悬空而生,枝丫伸出悬崖很远。
古柏——也就是巴山崖柏、杜鹃向死而生,崖柏苍劲、虬曲,但生命常绿,有了难得一见的生命姿态——那就是永不向这个世界的严酷低头。它一年也许只能生长零点零一毫米,但它可以用一万年的时间来生长——似乎连一株草都经历了千年岁月的风吹雨打、冰冻霜寒。
光雾山杜鹃(图片来源:光雾山旅游景区官方网站)
穿过茂密的混生灌木丛,当到达海拔2300多米的狭窄悬崖处时,灌木丛逐渐为杜鹃所代替。这里,杜鹃花的灿烂美丽是无法形容的。杜鹃灌丛大小各异,许多杜鹃高三米多,直径粗大。
大量的杜鹃花铺天盖地,几乎把整个山岭都覆盖了。
高山杜鹃似乎因为叫了这个名字,也就不恐高,多临渊而生。这种植物,我在喜马拉雅南麓海拔四五千米的地方见过,它们伏地而生,格外葳蕤繁茂。经历半年甚至七八个月的冰雪碾压,该开花的时候,依然迎寒怒放,在冰峰雪岭的映照下,整个天地都显得无比辉煌。我曾面对那般美景,半晌无语,却泪如泉涌。
没想到,在我故乡的高山上,我也见到了它。它们长得恣肆,因多生于悬崖峭壁,很多只能让枝叶横逸,似乎风一吹,就会跌落深涧。
我想象,它们的一粒种子落在岩壁上的一处缝隙或一个拳头大小的石窝里,那里有一点不知风在何年吹来后积攒下的尘土,甚至那里原来仅一斑苔藓,靠着冰雪或雨水的滋润,发了芽,慢慢生长,把根扎进石缝深处,把小石窝撑满,然后用根浸蚀,让石头一点点变软。
同时,让自己偶尔掉落在那里的三四片落叶化为土,五六枚落花化为泥,成为养分,然后把根须伸出去,趁着夏日岩壁的潮湿,把根扎向其他地方。落在苔藓上的种子的根,也随着苔藓的蔓延,把根系向四周蔓延开去。最后,抓住岩石,生长起来。
光雾山盛开的杜鹃花(付海旭 摄,图片来源:四川日报)
其实,不仅是杜鹃,崖柏也是,这上面所有的植物都是。这就是植物的伟大所在。没有它们如此坚韧顽强的生命力,就没有香炉峰顶的美,就没有这高处的仙境。我最后算是明白了,所谓的神仙,就是大自然本身——也只有它的无穷伟力才可创造一切,成就一切。
风从海拔2000多米的高空掠过,却并不凌厉。世界大寂大静,恍若天地初开时。
香炉峰顶无疑是川北最佳的登高地,也是最好的远望处。
站在峰顶,极目四望,青山千重,长河蜿蜒,日色烟岚,云海雾涛,秦岭、蜀山尽收眼底。如遇晴日,汉中平原可一览无余。四周都是由层层青山汇聚而成的绿色大海,直到天际,起伏不定,波涛汹涌,似乎可以听见绿色的浪涛声。
光雾山红叶(蓬州闲士 摄,图片来源:四川方志图库)
我如同置身于香炉峰这个至美的孤岛上,茫茫的大海没有边际,感到自己与这个世界失去了联系,竟觉得有点孤独,不由生起一种淡淡的伤感来。
事后想想,这种伤感可能不全是因为孤独,而是面对如此宏阔的景象,却无力表达而产生的一种无助。也突然发现,那个时刻,文字和语言都是无力的。
很多人站在那里,发出的感叹都是:“我的天啊——”我也第一次发现,此情此景,“啊”是最好的抒情方式,简单、直接,直抒胸臆。
来源:《四川日报》2023年6月20日第12版
作者:卢一萍
配图:方志四川
用户登录
还没有账号?
立即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