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边的凤仪湾

彭家河

如果把嘉陵江比作一棵树,那必定是梧桐。江边叫凤仪湾的地名,便是梧桐栖凤的印记。

嘉陵江从嘉陵峪启程远游,少女般一路歌舞,当漫游至川东北,已历经世事万千,尝遍甘苦百味,出落成丰腴婀娜、温婉娴静的大家闺秀了。她绕阆中,穿南部,过仪陇,经蓬安,盘桓于高坪顺庆嘉陵,万般风情便在绸都大地展露流传。她在蓬安锦屏优雅旋转,然后顺沿河道飘逸而行,俏如蝶舞,翩如惊凤,嘉陵江南岸这方山护水拥之地,便是凤仪湾。

凤仪湾景区(南充市高坪区文旅局 供图)

《诗经·大雅》曰“凤凰于飞,翙翙其羽。”《尚书·益稷》曰“箫韶九成,凤凰来仪。”有凤来仪兮,见则天下安宁。见凤仪,心生欢喜,于是慕名前往。

是日六月下旬,收拾完毕已经入夜,隔窗闻花,枕水而眠,又遇夜雨入池,点滴如诉,在夏日尤为难得。一早独自沿洁净的水泥路往村子里走。道路两边是一幢接一幢的楼房,多是二至三层,粉墙红瓦,欧式风格。一路见有饭店、茶馆、酒吧、咖啡馆、图书馆。我起得很早,路上行人不多。如果街上来往些金发碧眼的人,我定会认为身在异国。此时确实有点恍惚,这到底是哪啊?从村头走到村尾,脚不沾泥。来到村头,嘉陵江薄雾蒙蒙,静如处子,不知从何而来,往何而去。我见每幢楼前都有一方门牌,过去一看,全都印的是江陵镇江陵坝村。我在村口四望,小广场上有欧式的拱门和长廊,但一棵粗大的黄葛树告诉我,这是中国的乡村。回头再经过村子,有家面馆已开张,远远就闻到臊子的香味,便上前要了一小碗。老板娘是从内江嫁过来的,儿子上大学后,她便不再外出打工,在家开个小馆、三层楼房也做民宿,比在外挣钱还多。她婆婆早早起来在外打杂,我问她今年多大了,八十三!她声音洪亮,身板硬朗,咋看都不像是这么大的年纪,我笑着告辞。每栋小楼前都有片土地,南瓜、玉米绿意盈盈。经过一辆农用三轮车,漆色未旧,但已爬满了丝瓜藤,金黄的丝瓜花带露摇曳,招揽路人。“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诗句油然而生。

听说凤仪湾的凤头是中法农业科技园。从小在农村长大,什么农事没见过,想必也没什么吧。进入大棚,展览的主角是番茄。

番茄,从南美走来五百多年的身世一目了然。转过几个厅进入一个智能温室,眼界大开。智能温室一眼看不到边,占地五万余平方米,介绍说是全气候智能控制,全封闭结构、全无土栽培,温室主要种植欧洲优质中小型串番茄。一个番茄的全新世界展示在眼前,一堵一堵番茄墙,挂满了成串的各形各色的大小番茄,红的、黄的、青的,圆形的、苹果形的、葫芦形的……硕果累累的番茄藤用细绳吊着,从半空垂中下来,一串一串番茄像春节家家户户门口的五彩灯笼,充满喜感。看着如此夸张的番茄,大家都叹为观止。

看完密集的番茄,才去看结果的藤。手臂粗的番茄藤在下面的横架上来来回回折叠了好几圈,像榕树样盘根错节,来回一量,每根番茄的藤至少有20余米。何以至此?如此粗大的番茄藤和如此众多的番茄,结果只出自一根手掌宽的营养槽。如果说有什么魔法,这个小小的营养槽就是魔力的来源,打开一看,里面除了椰糠条外,几乎什么都没有。番茄的革新!我终于从儿时在自留地里给番茄搭架的旧事中回过神来,儿时一株番茄,最多不过结三五个,而这株番茄,一般都在30斤以上!番茄,让我看到了另一个时代的面貌!

爬上园区高冈元宝山,俯视生态农业休闲区、湿地高效农业区、旅游综合服务区错落有致,那片白顶方形的温室,仿佛园区高效农业的芯片,储藏着不可描摹的力量。

凤仪湾里的向日葵花海(南充市凤仪湾景区 供图)

凤仪湾与嘉陵江一堤相隔,堤外浩浩碧波,堤内小桥流水,又有乌篷船悠然飘荡。电动螺旋桨安静地驱动着小船轻快前行,小船拐进一个水湾,两岸芦苇过人,小船破苇前行,如入电影中的白洋淀。三五小船蜿蜒前行,一会儿穿过一座小拱桥,一会儿经过一片小木屋,船边的水上稻已有一拃多深了。水上稻是头一次见到,田中稻变为水上稻,这又是多么让人难以想象的景象。一行人都在赞叹凤仪湾水天福地。当地人说,早年因嘉陵江航运改造修建凤仪电站后,这里成了逢夏秋必淹的水漫地、千疮百孔的河滩地,村民们都远走他乡,凤仪湾成为凤离湾。近年,经过几年综合治理开发,凤仪湾才凤凰涅槃,治水重生,成为远近闻名的农旅新星。

常以为,栽梧桐才能引来凤凰,筑巢才能引凤,到了凤仪湾才深悟,全新的技术、理念、环境才是梧桐、巢居,才是更好的百鸟朝凤之地。凤仪湾,有凤来仪,智慧农业是凤,现代理念是凤,时代新风是凤。每一个时代,都是由新生事物和思想在引领和推动,拥抱全新的世界,投入变化的大潮,才会迎来新生的自我,才是这个时代的一员。

凤仪湾下游,嘉陵江北岸的古渡叫搬罾,对岸的古渡叫龙门,搬罾溪边有个诗人叫郑小琼,她从小在古渡间来来回回,几十年后,远在广东的她在一首叫《渡口》的诗中写道:时间不复重返,渡船不再重来,孤独的江面不再有船帆。一切都在变。缓慢的心灵为尘世的快速而感叹……

凤仪龙翔,水滨、城乡还有更多精彩的故事在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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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彭家河(四川省南部县人,出版散文集《在川北》《瓦下听风》《湖底的河流》,曾获四川文学奖等)

供稿:南充市地方志办公室

图源:封面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