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载《巴蜀史志》2024年 “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5周年”专刊

中国针灸界的领军人物

梁繁荣

李 享 孙铭声 杨 莎

梁繁荣自1987年研究生毕业调入四川,一直在成都中医药大学从事中医药教育、临床、科研、管理工作。从广袤的乡村到学术的殿堂,从赤脚医生到四川省“十大名中医”,从讲坛新秀到国家级“教学名师”,从白手起家到国家“973计划”首席科学家,从默默无闻到“全国中医药杰出贡献奖”,37年间,梁繁荣是新中国川派中医发展的见证人,更是新时代四川中医药事业快速发展的推动者。

一根银针,传递大医精诚的仁爱

出生于农村的梁繁荣自幼就对医学有浓厚的兴趣。20世纪五六十年代,新中国百废待兴,又遇上三年困难时期,农村地区物资匮乏,药品稀缺,高中毕业后的梁繁荣成为一名赤脚医生,行走在山区,施治于田间。在当时,具有简、便、廉、效等特点的针灸便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这使梁繁荣深受触动,运用针灸祛苛除疾成为他事业的最高追求。受限于当时的物质条件和自身的学识水平,梁繁荣也常常感到力不从心,但患者“生命所系”的期盼,手中“性命相托”的沉甸,激发起梁繁荣不惧时艰、奋发进取的精神,寻传方、查古籍、访名师,在不断地临床积累中,他逐渐成为远近闻名的良医。

在改变命运的1977年,他毅然继续选择了当时十分冷门的中医专业,潜心攻读。在中国中医科学院学习的那些年,梁繁荣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求学机会,面对当时中医界最知名的老师、最完备的古籍资料、最全面的临床实践,唯有时不我待才能不负韶华。老师课上的点拨,名医临床的思路,古籍经典的语句,还有自己的思考感悟,都详细地记录在一本本求学的笔记里,日日温故知新。三年五载,学习笔记整整装满了两大箱,时至今日还保存在他的书房里,时常翻阅,总能勾起青葱岁月的回忆,也成为他勉励学生厚积薄发、精进医术的最好教具。

研究生毕业后的梁繁荣,时刻不忘自己奋斗的“初心”。面对研究院的挽留,他放弃了北京优越的工作生活环境,主动请缨前往艰苦的西部地区,到建校不久的成都中医学院任教,这一干就是37年。经年累月的临床积累,他总结出导气通经针法治疗痛痹,疏肝安神针法治疗失眠,健脾和胃针法治疗胃肠病,温督振阳针法治疗痿证,调经理血针法治疗妇科病,熄风止痉针法治疗惊风,培土生金针法治疗慢阻肺,颈部排针法治疗吞咽障碍,补肾调经法治疗不孕症等,提高了针灸治疗疑难病症的疗效,深受广大患者爱戴。慕名而来的患者常说,见到梁医生也就见到了希望,他不光可以看针灸科的常见病,内外妇儿也是样样精通。

是良医者更具仁心。面对2008年汶川特大地震,已过知命之年的梁繁荣不顾余震危险,带领学校服务队奔赴重灾区平武县,熬煮灾区第一口“大锅汤”,为伤员施以“第一针”,尽心尽力为患者排除病痛。在新冠疫情防控期间,他坚持线上问诊开方,解决居家隔离患者就诊需求;带领团队成员研发“防疫辟秽”中药香囊;主编《新冠肺炎针灸干预指导意见》等指南6部,制作防疫科普视频5部,《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中医药防护方案》制成中、英、日、韩、葡文版,向全世界分享中医智慧。面对病患的赞誉,学生的崇敬,梁繁荣却常说:“医者仁心,这是我始终牢记的使命和责任,终生不改的初心。”

百卷文章,探赜生命科学的奥义

病人们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位猫着腰扎针的医者,还是一位享誉国际的针灸科学家。在梁繁荣看来,针灸是世界上最应普及应用的一种绿色疗法。针灸之效,在于浸润着中华文明独到的自然观、整体观,在于两千多年来上亿次的临床实践和经验累积,针灸是有效的,更是科学的。

我国科学家从20世纪50年代就开始阐释针灸的作用机理,部分揭示了针灸的作用机制。但在2005年,德国科学家以针灸治疗偏头痛为例的研究结果,再一次将针灸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其结论“中医传统针灸取穴治疗与非穴位治疗临床价值相当”引起巨大轰动。该结果意味着针灸临床疗效的理论基础——经络学说被否定,针灸的科学地位被撼动。针灸究竟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科学?经络实质究竟是何物?临床作用到底是确有疗效还是心理安慰?在2007年召开的美国针灸学会年会上,经络上的穴位是否具有特异性的疗效,被一致认为是关系到针灸学科发展的关键问题。

“未知的东西不能让它继续未知下去,必须一层一层循序渐进地将它不断完善并解释清楚。”2006年,“基于临床的经穴效应特异性基础研究”项目启动,该项目是梁繁荣主持的第一个国家“973计划”项目,也是针灸领域的第一个“973计划”项目。为回应当时经络穴位在国际上受到的质疑,梁繁荣带领团队勇挑重担,用现代化的语言阐释针灸的科学内涵,却也历经着一次次碰撞的阵痛。

当时,课题组面临最大的难题是如何开展国际认可的针灸高水平研究。这个高水平指的是既要以中医理论为指导,又要采用国际通行的研究方法。梁繁荣带领研究团队选择“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他们选择了与德国科学家同样的试验课题“针刺治疗偏头痛的临床研究”,沿用了德国科学家采用的随机对照试验方法,引入了神经影像学、代谢组学和表观遗传学等方法技术,采用了按国内外不同方式选取出的两组假穴进行对照,开展了样本量更大的多中心随机对照试验,进行了高质量的数据统计分析,使试验结果既看得懂又有说服力。研究结果有力回击了对经穴效应是否存在的质疑。基于好的经验与做法,2011年起,梁繁荣又相继牵头了第二个国家“973计划”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第一个中医药重大项目等一系列国家级课题,围绕“经穴效应”这一核心关键问题,从临床评价与生物学基础两方面入手,以超5000例的临床研究数据和“局部启动、中枢响应和靶器官效应”三个关键环节的作用机制证据向世界证明“穴位的存在”,首次系统、科学地回答了国际学术界对穴位效应特异性的质疑,深刻揭示了穴位效应规律,丰富了传统穴位理论,将针灸穴位效应特异性的国际话语权牢牢掌握在中国人自己手中,成为国际针灸穴位研究的领跑者。

与此同时,梁繁荣也致力于将团队科研优势转化为服务地方社会经济发展的能力优势,在提高针灸临床疗效、加速中医智能装备、提升国际健康服务等方面走在前、作表率。他带领团队牵头制定24种疾病针灸优化治疗方案,编写的《针灸治疗贝尔面瘫循证指南》成为WHO西太平洋地区第一批循证针灸临床实践指南示范,相关结果被纳入英国国家卫生医疗质量标准署(NICE)《头痛诊疗临床指南》和《偏头痛中医临床实践指南》,丰富了疾病的临床诊疗决策,提升了针灸临床疗效。他率领团队先后在德国、瑞士、泰国、莫桑比克等地开展中医药适宜技术普及,在《人民日报》海外版连续发表中医药科普文章,举办了“针灸的科学奥秘”进社区、进校园活动,提升了民众对中医药的了解与信任。团队聚焦科技成果的智能转化应用,先后搭建起了穿戴式智能针灸穴位信息采集系统,组建了“互联网+”针灸诊疗循证决策支持平台,研发的针灸虚拟仿真系统、智能针灸电针仪、手表式穴位敏化诊疗仪和智能艾灸机器人等,提升了临床服务能力,获得国际PCT专利1项,发明专利12项,实用新型专利30项,计算机软件著作权5项,相关转化成果已应用于全国30余所高校及科研院所,70多家中医医疗机构,服务患者人数超50万,产生间接经济效益近10亿元。

近20年来,他先后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二等奖、全国优秀科技工作者,荣获四川省科学技术杰出贡献奖。从“被质疑”到“领跑者”,梁繁荣有力推动了四川针灸跃居世界一流方阵。

三尺讲台,承续华扁学术的脉络

2021年,在成都中医药大学建校65周年纪念活动暨年度人物颁奖典礼上,当梁繁荣走上领奖台接受荣誉时,伴随着全场起立的致敬和经久不息的掌声,这是对梁繁荣桃李天下的最高褒奖。

作为大学教师,梁繁荣尤其重视中医药的传承工作,他在成都中医药大学执掌教鞭近40年,即使受任大学校长期间公务繁忙,他也尽量挤出时间重回三尺讲台,开设讲座、分享体悟,与杏林后生们聊聊感想,谈谈体会,更鼓鼓干劲。他总说,学校的一切都要以育人为本,这是大学的使命,更是中医针灸未来的希望。

在谈及对梁繁荣第一印象时,几乎他的所有学生都用了两个字“崇拜”。而一段时间后,这些学生发现,老师在每个领域都做得非常精彩,不光是崇拜与敬佩,完全是仰视,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老师的学术造诣,总是如影相随。由他主编的《针灸学》等教材已成每届学生手中的经典,获首批全国优秀教材二等奖,至今总印数超24万册,是行业内影响最大的教材,多次再版也供不应求;由他录制的慕课视频不但被学生争相点击观看,也成为不少青年教师上岗前的必修课;他还牵头编写了首套专业核心主干课程双语特色教材,引领外向型人才培养。由他指导的博士荣获“全国百篇优秀博士毕业论文”,这在全国中医针灸界史无前例;他的学生连续7届蝉联全国针灸推拿临床技能大赛团体一等奖,被誉为针灸届的“梦之队”。

作为成都中医药大学终身教授,梁繁荣至今仍忙碌在工作一线。由他担任学术带头人的针灸推拿学学科连续两次入选国家级重点学科,由他领衔的教学团队成功入选了第三批全国高校黄大年式教师团队,获批国家级教学团队、四川省先进基层党组织。由他培育的杏林小苗们也都枝繁叶茂,他们中很多已成长为针坛栋梁,荣获国家级人才称号25人次,百余人成为针灸学科骨干。

世界针灸联合会的同仁曾这样评价他,一个人在一个领域的某一方面能够做到出类拔萃已实属不易,而能在针灸的临床、科研、教学、管理各个方面都能站上高峰,那绝非常人所能。梁繁荣对得起这份殊荣,无愧为中国针灸界的领军人物。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李 享(成都中医药大学国际教育学院副院长)

孙铭声(成都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院教师)

杨 莎(成都中医药大学针灸推拿学院党委副书记、纪委副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