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苌弘故里说苌弘

作者:刘玉伦 来源:《巴蜀史志》2017年第5期 发布时间:2018-03-01 16:47:00 浏览次数: 【字体:

        资阳市雁江区古三贤之首的苌弘,既是春秋后期政治舞台上的大政治家之一,又是先秦古蜀地区最著名的大学者、大文人。这是学习《左传》《国语》《庄子》和《史记》《淮南子》等古文献后产生的认识。

        苌弘处在东周王朝极度衰微、诸侯大权旁落、强宗权臣轮流秉政、政治斗争形势复杂多变的大动荡年代。他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价值,凭着自己通晓音乐礼仪、天文历算和神仙方术,从偏远的古蜀地,以文士身份进入王城洛邑政治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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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在王室大臣刘氏麾下做事,一方面通过刘献公为周天子出谋划策,以备顾问;另一方面利用洛邑为当时华夏第一文化中心、典籍收藏十分丰富的条件,继续充实提高自己。

        苌弘在周灵王时期默默无闻。到了周景王14年,即公元前531年,苌弘才能直接面见天子,备天子顾问。一天,周景王问苌弘:“先生认为当今众诸侯,哪位会走好运,哪位会不吉利?”苌弘根据自己对政治形势的观察分析,再结合天文历法知识,明确回答说:“我认为蔡侯最不吉利,因为他杀父夺权不得人心,今年岁星运行也对其不利,必遭大祸。楚国今年可能占领蔡国,但不是好事,侵占别国会加重自己的罪过,终有一天,蔡国会复国,楚国也会遭灾。”

        果然,不出苌弘所料,当年楚灵王在申地召见蔡灵公,把他和随行70余人,全部拘留后杀死,再出兵占领了蔡国;仅过两年,楚国大乱,楚灵王众叛亲离,被迫自缢于申亥氏家中;前528年,蔡国复国。苌弘的预言皆实现了。

        前525年,晋顷公派人向周景王报告,请求借道祭祀洛水和三涂山,实际上是要灭掉宗周王室领地内的戎国陆浑,对宗周王室可能造成威胁。苌弘敏锐地洞察了晋国的谋图,及时建议手握军权的刘献公加强军事戒备。最终晋国灭掉亲楚的陆浑,周国王室借机获得不少戎人,安全没有受到影响。

        前524年,周大夫毛得杀害王室执政之一毛伯过,自己取而代之。苌弘认为毛得的行为应该受到严厉惩罚,但无人敢出来伸张正义,给王室留下了大隐患。

        前520年,周景王到北山打猎,突然死在大夫荣鵁氏家中。4天后,掌握军权的大臣刘献公也死去,王室政局动荡不安。6月,安葬周景王后,王室发生分裂。单氏、刘氏和苌弘等众大臣拥护太子猛即位为周悼王;王子朝在毛得、召氏等人支持下,发动叛乱抢班夺权。不久,周悼王死去,姬丐即位为周敬王,又称东王,王子朝自称西王,接着进行了时断时续的4年内战。王室内战,实际上是以晋国和楚国分别为首的两大诸侯集团的角力斗争,晋国总是或明或暗地支持周敬王,而楚国一贯支持王子朝。

          前516年,周敬王在晋国军队的帮助下,攻克王子朝的老穴巩地。其党羽召伯见大势已去,于是反戈一击,赶走王子朝。毛氏得、尹氏固、南宫氏嚣等携带周王朝的大部分文物典籍,护卫着王子朝逃往楚国。刘文公、单穆公和苌弘等大臣拥戴周敬王恢复了东周的统一。王子朝余党在楚国的支持下,仍然不时在王室领地内发动叛乱,一直延续10余年。

        晋国的权臣们认为,长期派兵到洛邑保护王室,负担太重,不如顺应由苌弘策划的、以周王室的名义提出的请求,重新加固成周的城防,增强周王室防御能力,减少派住王城的卫戍兵。

        前510年,晋国的士弥牟完成成周筑城总设计及筑城费用和人力概算。晋国会同王室大臣刘文公、苌弘等,按照诸侯国大小和实力强弱,分配了筑城任务,并下发书面通知。《左传》上说晋国的魏舒对建筑周城负总责,赵简子是筑城监督,总图交由刘文公处理。《国语·周语下》比较明确地记载了,筑城的工地总指挥是苌弘。苌弘振兴周王室的愿望强烈,希望把京城修建得坚固无敌,不但对工期抓得很紧,而且对工程质量的要求也很严格,得罪了不少人,甚至有人对他造谣中伤,诅咒他不得善终。经过苌弘的积极协调指挥,筑城任务终于在前509年春季完成。苌弘因功升任内史大夫,成为王室大臣中最有影响的大臣之一。

       前506年,经过苌弘精心策划,由刘文公出面联合晋、齐等10余个诸侯国在召陵会盟,商议讨伐楚国。在会盟仪式排名顺序上,卫国和蔡国发生了争执。卫大夫祝佗找到苌弘,认为卫国应排在蔡国前面。苌弘为了顾全对楚国展开军事行动的大局,认为可以作些让步,立即找到刘文公一起和晋国权臣范献子商量,同意让卫灵公先于蔡国献血盟誓,保证了会盟的成功。

        会盟后,以晋国为首的众诸侯,从召陵起兵,联合吴国统帅伍员向楚国发动了进攻。8月,刘文公死在军中,军事行动告一段落后。苌弘开始成为东周王室大臣中的实权人物,和刘文公的继承人刘桓公一起,尽心辅佐周敬王。

        可是,王室已经极度衰微。平王东迁洛邑时,大约有600平方里土地,有的赏赐给了立功诸侯,有的分封给王族或公卿大夫,有的被侵夺,有的被戎族占据,周敬王和百姓自有土地所剩无几;作为王室重要经济来源的诸侯定期朝贡也几乎停滞,周王室在经济上衰微到不能养活众官和百工。

         不过,周天子是“天下宗主”这块招牌还没有倒,对于诸侯国的强宗权臣来说,在内外兼并争斗中还有利用价值,公开反对周天子还是华夏诸侯权臣所不敢为。苌弘正是看准了这一点,企盼尊奉周天子一统华夏,达到振兴王室的目的。他在以内史大夫的身份执政的10余年间,殚精竭虑,力挽狂澜。

          对内,整顿纪纲,彻底解决王子朝余党的问题。前505年,王子朝在楚国被杀。前502年3月,单武公和刘桓公分别领兵攻占王子朝余党盘踞的谷城、简城、仪栗、孟地,周王室基本安定下来。

         对外,谨慎处理与众诸侯的关系,特别是晋国。当时,晋国公室和宗周王室一样衰微,大权已完全操纵在智氏、范氏、中行氏、赵氏、韩氏、魏氏6大强宗权臣集团的手中,6大集团之间又展开了兼并斗争。苌弘在宗周执政时,正当范氏联合中行氏,与赵氏进行争斗。苌弘从宗周王室利益出发,又因与刘氏、范氏渊源很深,站在了范氏集团一边。

         前493年,苌弘让郑国军队护送齐国粮食给范氏,遭赵氏军队偷袭,郑军溃败,粮食被劫,赵氏集团的力量大增。8月,赵鞅率领的军队和范吉射率领的军队,在戚地决战。范氏和中行氏大败,但未被彻底消灭,于是赵鞅迁怒于周王室和苌弘。经过密谋,在前492年,派晋国大夫叔向到洛邑实施离间计,造成苌弘与晋国有勾结的假象,又率军队威逼洛邑,故意让周敬王得到叔向伪造苌弘谋图废刘氏立单氏的书简。昏愚的周敬王勃然大怒,下令对苌弘施用剖腹掏肠酷刑。临刑前,一生辛劳,丹心可鉴的苌弘悲愤地说:“杀身之祸我并不悲哀,痛恨的是宗周不统一。”一幕政治悲剧在洛邑上演。

        最早为苌弘鸣不平的人是庄周。他在《庄子·胠箧》中,把苌弘与被商纣王杀害的忠臣龙逢、比干放在一起,给予肯定;又在《外物》篇中说苌弘冤死后,蜀人藏其血,三年化为碧玉,颇含赞叹之意。晋代人左思在《蜀都赋》中,吟出“碧出苌弘之血”的名句。唐代柳宗元声情并茂地写下《吊苌弘文》,又在《古东周城铭》中高度评价苌弘,批评了对苌弘的不公平待遇,认为“兴亡理乱,在德非运,罪之违天”。直到清代和近现代,居住在河南封丘一带的苌弘后裔还以他为荣,对其坟墓祭奠不衰。四川资阳乡亲为他立祠、建园纪念,凡是他活动过的地方,如苌弘村、苌弘山、苌弘寨、苌弘洞、苌弘桥等都为人们津津乐道。

        除了开展一系列政治活动和明知无力振兴东周王朝却坚决为之奋斗的忠贞精神外,苌弘最为人称道的是他和孔子的交往。《大戴礼记》和韩愈的《师说》都说孔子曾向苌弘学习音乐。大约在公元前6世纪末或前5世纪初,孔子造访洛邑,其间向苌弘学习音乐,请教了韶乐与武乐的异同,以及武乐与韶乐孰为轩轾?苌弘对这个难题作了精辟的回答,他说:武乐是周武王时代的音乐华章,韶乐则是虞舜时代的音乐精华。若以两者功业论,舜是继尧之后治理天下,武王伐纣以救万民,皆是功昭日月,难分高下。如就音乐论音乐,韶乐的声容宏盛,意蕴尽美。武乐的声容虽然美妙,曲调节奏却隐含晦涩,稍逊于韶乐。结论是武乐尽美而不尽善,唯有韶乐尽善尽美矣。后来孔子专程到齐国听韶乐,而且还听得如醉如痴,“三月不知肉味”。看来,孔子非常赞同苌弘的回答。据说苌弘还是南派天文学的大师之一,他和其他学者一起发现木星12年绕太阳公转一周的规律,从而创造了岁星纪年法。

          苌弘出生在比较偏远的古蜀地,为什么能有如此深厚的文化积累?要弄明白这个问题,应先对古蜀地文明有一个概略了解。古文献和近现代考古发掘证明,古蜀地可能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之一。从4000多年前开始,在古蜀地先后存在过四个王朝。最早是蚕丛王朝,与之相对应的是已发掘的宝墩文化遗存;接着是鱼凫王朝,相对应的是三星堆文化遗存;再接下来是杜宇王朝,相对应的出土了金沙文化遗存;开明王朝继杜宇王朝统治古蜀地,与开明王朝对应的是已发掘出土的十二桥文化遗存。四个王朝、四大文化遗存,特别是三星堆文化和金沙文化遗存的出土,不但使古蜀地文明的发展轮廓清晰起来,而且古蜀地文明发展水平之高,更让国内外专家学者感到震惊。苌弘大致就生活在开明王朝中期,即中原的春秋后期。在这样一个既和中原文化相联系,又有鲜明地域色彩的古蜀地文化氛围中,哺育出一个像苌弘这样知识渊博的通才,绝不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而是水到渠成之事。更何况,古蜀地区历来与中原地区关系密切,交往频繁,相互影响。据说夏禹王所属的夏族,就是从古蜀地逐渐迁徙到中原的。周武王伐纣时,巴蜀地区就有庸、蜀、羌、濮四个小国出兵参战。到了春秋后期,一个学识渊博,极富事业心的蜀地青年苌弘,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选择到“天下宗主”所在地洛邑谋求发展,完全合情合理。

          综观我们这位先贤乡亲走过的人生道路,有没有值得反思和鉴戒的呢?愚以为有。他到洛邑后,如果不选择从政,或从政后,像孔子那样及时抽身从事教育或其他学术研究,也许既能避免卷入政治漩涡被冤杀,又能凭借蜀地和洛邑两个文化中心提供的条件,成为像老子、孔子、墨子那样的开派大思想家。我们这样推测是有一定根据的。现在学术界比较公认的是春秋时期有过5个文化中心,王子朝携典籍逃往楚国前,洛邑是当时最大的文化中心。苌弘有幸分别在蜀地、洛邑长期生活,接触大量珍贵典籍;而孔子、墨子和老子仅分别依托鲁国、宋国和楚国文化中心的一些典籍,终成儒、墨、道三大学派的创始人。如果苌弘不从政到底,改走学术之路,成为一个大学派的创始人是可能的。虽然他最终也忝列在兵阴阳家之中,有《苌弘》15篇传世,终因成就有限,其著作在两汉后就湮灭无闻了。后人很难窥见他的思想全貌,更难作出全面的评价,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


来源: 《巴蜀史志》2017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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