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丽平 ‖ 清末传奇女医曾懿
清末传奇女医曾懿
葛丽平
清代晚期,有这样一位奇女子。她生于书香门第,满腹诗书才华,诗书画“三绝”而闻名蜀都;又学岐黄之术,治病救人,著书立说,救民众脱离疾疫之苦;她为救亡图存倡导教育,强调女子在救国中应担负起责任,呼唤“兴女学破男尊女卑”;她治家贤能,精通家政、裁缝、烹饪诸学,还专门写了关于家庭料理的《中馈录》。这位多才多艺奇女子,便是清末著名女医曾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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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咸丰二年(1852),曾咏迎来了他第二个女儿的降生。曾咏是四川华阳人(今成都市双流区),道光二十四年(1844)考取进士,官吉安知府,后又入曾国藩幕参赞军事。他的妻子左锡嘉是清代著名女画家。夫妇二人对这个孩子的到来十分欢喜,为其取名为“懿”,意为美好。
曾懿天资聪颖,父母钟爱备至,五岁时,父母开始教她识字、作画,待再长大一些,父母开始教习诗词歌赋。平时里,父母陪伴女儿端坐案旁,讲解诗书,循循诱导,曾懿小小年纪就已经读完家中藏书。自幼就畅游在知识的海洋中,这为曾懿打下了深厚的治学根底,养成广博的兴趣。
同治元年(1862),那年曾懿刚满十岁,父亲曾咏因积劳成疾卒于江西九江的太平军次。母亲左锡嘉哀痛至极,泣血殓骨,千里扶柩返乡。
曾懿的母亲左锡嘉也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左锡嘉祖父左辅,乾隆时期担任国中湖南巡抚,父亲左昂曾先后担任 大理丞、凤阳同知,左锡嘉与两个姐姐并称“左家三才女”。左锡嘉在二十岁的时候嫁给曾咏,十年来夫妇二人琴瑟和鸣,感情日笃。曾咏的骤然离世,给这个家庭带来沉重打击。左锡嘉在安葬完丈夫后,要抚养包括曾咏胞弟之遗孤在内的三子六女共九个孩子,还要供养在华阳老家居住的公婆,家庭重担一下子压在了这个刚三十岁的女人肩上。
左锡嘉在华阳料理完丈夫的后事后,家中已没有了积蓄,只剩下祖上留下来的几间老屋。这个坚毅的女子将自己的画标价售卖,还把江南一带“剪通草”的技艺带到了成都。人们惊见她绘画之精妙、所剪花鸟之巧思,一时间求购者络绎不绝,左锡嘉也依靠自己的才华和手艺维持着家里的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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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虽然艰苦,但是左锡嘉没有放松对子女的教育,她曾作诗如是描述这一段生活:“孤灯课子屋鸡鸣,相和寒更促书卷。”
在母亲谆谆教导下,几个孩子的学业都有精进,在众多兄弟姐妹中,曾懿算是年长的,她时常陪伴母亲左右,帮助母亲督导兄弟姊妹的功课。后来,左锡嘉为了能给孩子更好的教育环境,又从老家华阳搬到了成都浣花溪一带。
左锡嘉还组织了浣花诗社,与众子女唱和。曾懿天资聪颖又勤奋刻苦,熟读经史,兼治诗词,工图画,还擅长针黹、烹饪之术。由于她时常在画家母亲身边随侍笔墨,承志家风,得以涉猎书画、金石诸学。到了及笄之年,曾懿因诗书画“三绝”而名满蜀都。
曾懿因为幼时体弱多病,所以闲暇时也会研习医理,攻读《内经》《伤寒》等医学典籍,久而自通。她经常跟随母亲往来成都与华阳之间,彼时,川西一带瘟疫流行,路上经常能看到被病痛折磨的百姓,不胜悲悯。不料,在瘟疫肆虐下,曾懿也感染了瘟疫,其间身历四次“温症”(病毒性肺炎)。
由于久病不遇良医,曾懿决心研读医学。她首先从“温症”开始研究。她苦读家藏医药典籍,上始汉、唐,下迄清末,凡精辟论述,严谨方剂,都一一摘录下来,悉心钻研,又仔细研读近世温病学家的著述,领悟到:古医方不可不循,但应当重在运化;对古方古法,应当“潜心体察,掇其精华,摘其所偏,只能豁然贯通,变化无穷”;对不同的病症,应当酌情处理,加减用药,特别是对于伤寒和温病,需要详加辨别。曾懿尤其推崇清代名医吴鞠通的《温病条辨》。
曾懿几次感染瘟疫,都靠着医学所得帮助自己转危为安。此后,每当家人、邻里或有疾病者,都会请她诊治,效果很好。曾懿对医学的兴趣愈加浓厚,更加其勤奋地潜心研究,并积极收集民间验方。一次,她偶然听到一个久患噎膈症的士兵,讲述了自己是如何喝了鸡汤后胃膈渐开,便用心记取,往后凡碰着这类噎膈症,她就用浓鸡汁略加姜汁治之,得到了很好的疗效。随着医学理论的精进以及经验的日益丰富,曾懿渐成名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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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锡嘉爱重曾懿,一直想为女儿寻觅一个佳婿。所以曾懿二十多岁的时候仍待字闺中。最终,左锡嘉相中了江南名士袁幼安。袁幼安是左锡嘉的外甥,左家才女左锡旋的儿子,其人才学出众,仪表不凡,且酷爱金石,与曾懿志趣相合。
光绪二年(1876),曾懿与袁幼安喜结连理。婚后两人居于成都,夫妻二人同好书画金石,一起收集汉隶各碑,朝夕校勘临摹,相敬如宾。这桩婚姻被人们比作是李清照和赵明诚,也有人称颂他们颇得“管赵风流”。
光绪五年(1879),袁幼安中举,发放安徽为候补知县。曾懿跟随丈夫到了安徽,开始她的人生行旅。
曾懿随夫宦游,“涉大江,越重洋,遨游东南各行省”,二十余年,曾懿游历了闽、皖、浙、赣等东南各省,其间夫妻间朝夕讲求,风雅唱和,曾懿在文学和医学方面皆有长进。曾懿不忘学医之初心,愿解百姓疾苦,决定将自己多年的心得编纂成书。
她将伤寒、瘟病两类疾病的病情及治法详加辨析,分为数章加以介绍,并将《瘟病条辩》《温热经纬》诸书各方,摘录成帖,明澈显要,使人一目了然。她十分崇拜吴鞠通的《温病条辨》,在著述中很多地方都采用吴鞠通的学说和医方。她又将生平经历医效古方、时方及自制诸方,选择效果好的按照分伤寒、瘟病、杂症、妇科、幼科、外科等门别类一并附于书中。光绪三十二年(1906),曾懿终于完成《医学篇》的编撰。这本书共分上下两册。上册共四卷,第一卷有脉论、舌色论、温病、伤风,伤寒病论等,第二卷为温病传入中焦治法,第三卷为温病传入下焦治法,第四卷为伤寒治法;下册也有四卷,第一卷为杂病,第二卷为妇科,第三卷为小儿科,第四卷为外科。
这本医术受到当时医学界的重视。1933年,苏州国医学社将此书再版,名为《曾女士医学全书(六种)》,称之“为现代医学之一杰作”。再版后此书流传更广,影响也进一步扩大。
曾懿所著《医学篇》(图片来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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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懿生活在晚晴时代,跟随丈夫宦游东南诸省时,亲眼目睹了清廷腐败和国事日蹙。她看到列强虎视我中华,愤怒其“夹我属国,踞我港湾,攘我主权,干我内政”,对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忧心忡忡。在当时革旧维新的风气下,曾懿提出,为救亡图存应大力倡导女学。
曾懿认为,国家兴亡,重在教育,而占据国家人口半数的女子应该在此间发挥其重要作用,“我国幅员之广,包罗四万万人之众,而女多于男”“陶融女子,还以读书明理为第一”,她主张女子:一是“教育子女,各尽义务,所以培植国民之基础”;二是“勤俭劳苦,家给人足,所以筹划家政之根本”;三是“医学卫生,以保康强,所以强大种族之原理”。她为此专门编著《女学篇》,教导女子“外而爱国,内而齐家”,大力倡导兴办女学,要求女子应同男子一起“勉力同心,共起竞争之志,以守起天赋之责任。”
曾懿在《女学篇》提出女子的教育应参照欧美诸国教育经验,与男子平等。除学习科学外,还须选择“切近时事、文理通畅者读之”“以博其趣”,对传统的女教内容进行改造,把女子教育放在男子教育的平等地位。
她强调女性的重要性,“强国不专恃男子,而在女子也”,强烈批判女子缠足陋习,提出要男女平等,并强调女子接受教育的重要意义,“故欲破男尊女卑之说,必以兴女学为第一义”。她不仅仅认为“男女之间能力相等,自无强弱之分”,甚至还认为女子可能在学习上超过男子,其思想在一百多年前的晚晴时期,不可不谓之先进。在中国近代思想史和中国女性解放史上,也着实占据重要一席。
为了强我民族之体魄,她还具体地提出养成良好卫生习惯的重要性,提倡提倡优生优育,倡导母乳喂养,重视幼儿教育,观念都很是超前。
曾懿书法作品(图片来源自网络)
曾懿在《女学篇》中的主张也落实在自己对几个子女的教育中,在她悉心教导下,几个儿女都长成栋梁之才。曾懿晚年随丈夫定居北京,1927年冬去世,享年75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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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一个极聪慧的女子,她学习诗文,有“唐音宋派,卓然名家”之誉;她学画丹青,所绘花鸟色丽清新;她学习书法,笔下隶书秀雅俊逸。而且她还治家贤能,在家政、裁缝、烹饪竟也也颇多造诣。绝好的天赋令曾懿兴趣广博又无一不精,而无论涉猎哪个领域她都有所成。而且,不论哪个领域学有所成,她都不忘初心,期待所学所得可以济世安民,有益于百姓。她不愿看到民众受疾患之苦,便研习医学,并成为一代良医,著书立说传诸后人;当国家民族面临危亡之时,便以女子之柔肩,扛起救亡图存的重担,向天下人振臂呼喊,主张女子权利,唤醒女子为救国而奋起。
在我国历史上,如此多才多艺,又通达医理,并能行医救国的女子并不多见,而其中当以曾懿为最超卓者。曾懿之才能不让须眉男子,其胸怀堪称医界之豪杰,真真是一了不起的奇女子。
曾懿,字伯渊,此为曾懿70岁时照片(图片来源自网络)
方志四川 篆刻:殷智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葛丽平(中共成都市双流区委史志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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