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常光南（1926.10—2017.07），改革开放初期四川省广汉县委书记，后参与筹建德阳市并出任第一届德阳市人民政府市长。他以“敢为人先” 的理念，组织实施并成就了广汉县向阳公社摘牌、金鱼公社包产到组等一个又一个改革壮举。为弘扬改革创新精神，激励来者接续奋斗，在改革开放40周年之际，“方志四川”特发布叶仁宗执笔撰写常光南组织实施改革的《无悔人生》（收入2016年12月德阳市地方志办公室、德阳市委老干部局编纂的《富民为先 勇于改革—德阳市老领导常光南工作记忆辑录》）一文，以此向改革开放致敬，向改革先锋致敬！

七、敢为天下先（下）

 广汉县农村的改革取得了成功，我又动起了在县级行政机构改革的心思。当时主要有两大问题：一是在计划经济体制下，我们在1979年就开始实行的“扩大财政自主权”的试点，已经到了“立见分晓”的时候；二是要解决财政赤字问题，在党政机关实行精兵简政，精简机构，裁减冗员。这是两个极其敏感的问题，搞不好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在进入向阳的街道，首先看到的就是“中国农村改革之乡”的牌坊（图片来自网络）

我意识到要想搞活广汉经济，必须争取财政自主权。比如说就象养蜂人摇蜂糖，取多少、留多少，关键在于摇柄的控制权上。摇蜂糖只取七成，留三成给蜜蜂群食用；到了冬季无蜜可采的季节，还要将白砂糖熬成蜜来喂养蜜蜂群。这样，蜜蜂群才会不断扩大，产的蜂糖才会越来越多。

由此，我想到县里的农业政策、工业政策和商业政策，从摇蜂糖的哲理中，我悟出适合当前经济改革的生财之道：一是早投入、早见效的用财观；二是摇蜂糖的生财观；三是放水养鱼的聚财观。我主张把金融当成经济工作的龙头，要搞活经济，就要让“龙头”舞起来，最终才能发挥金融杠杆的作用。

广汉县的综合改革要想继续深入，就必须在争取财政自主权上有所突破。但是，如何争取这个“自主权”呢？

我突然想到，如果县里能争取搞“税利承包”，财政不就有些自主权了吗!于是，我和舒县长商量，责成县财政局调查测算之后，一份关于请求试行“财政上缴包干”的报告，送到了省委、省政府。省委、省政府研究了广汉县的报告后，一致同意搞一个“扩大财政自主权的试点”。当时，省财政厅长是田纪云（后任国务院副总理）。根据省委书记的指示，就在广汉县搞试点。其核心就是：“将一定的财政自主权下放给广汉县，以促进县域经济的发展”。原则是：确定财政上缴的包干基数，超收部分省、县分成，县财政多超收即可多分。

试行一年下来，广汉县完成包干上缴基数之后，财政收入超额三成以上，县财政分得131万元。

从此，县政府取得了当家理财的自主权，也就是掌握了摇糖机的手柄。留糖养蜂，培植财源的一系列政策措施也就先后出台。

1983年初，《四川日报》报道了广汉县财政体制改革试点的经验，文章评论道：“企业富了，县级经济活了，就象千千万万条小河集满了水，源源不断地向大河流去。”

企业富了，县级经济活了，可是只重增收、忽视了节支也不行。

当时，县级财政支出的大头是人员工资，包括党政机关干部、医院、学校等事业单位的人头工资，每年要花掉财政收入的绝大部分。针对这种吃饭财政的情况，最有效的办法是“节支”，而节支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毛主席倡导的“精兵简政”，精简机构，裁减冗员。但是，这事涉及到成百上千的机关干部的切身利益，弄不好会引起公愤，招致众怒。所以不得不慎之又慎。

我与“一班人”商量过后，最终形成一个精简机构的方案，报到省委、省政府，并得到了省委、省政府的积极支持。

广汉县委书记常光南参加温江军分区民兵组织调整工作会议（图片来源：《富民为先 勇于改革》，德阳市地方志办公室、德阳市委老干部局编）

于是，在1982年8月18日广汉县第九届人大常委会第十二次会议上，审议通过了“县级职能机构改革方案”——县政府原设有40个职能部门，经过撤、并、转，精简为21个。接下来，省委书记谭启龙亲自到广汉来督阵，指示：“精简态度要坚决，思想工作要细致。”

我知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便横下心来，先从自己和正副书记、正副县长开刀。于是我就主动要求让位，打算为精简人员带个好头。5位书记只留一正一副，8位县长只留一正两副，县委常委由9名减到5名。

可是，在位的书记、县长既不曾犯错误，又不是年老体弱，凭什么叫人家“让位”呢？孰料，启龙书记却回复道：“常光南的职务，今后再说。其他人的安排，由温江地委派人协助做工作。”

随后，温江地委组织部指派一名姓吴的科长来广汉，协助县委搞机构改革!

经3个月艰苦细致的工作，广汉县级机构改革的试点总算“大功告成”：党政机构简掉19个，人员减少三分之一。

这样一来，保留在位的机关干部有了危机感，工作热情更加高涨，机关作风更加务实，办事效率不断提高。群众反映：机构精简后，党政机关“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的现象不见了，党政干部“讲实话、办实事、求实效”的风气形成了。

听了上上下下的反映，我悬了几个月的心也就放下了。

从财税改革和机构改革的实践中我悟出一个道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地方党委、政府的工作重心应该是发展当地经济，改革的重点也应该是涉及群众利益、关系民生大计的经济领域。所以，土地承包、撤社建乡、财政包干等项改革就能顺利进行，大见功效。而涉及政治制度、法律制度等属于上层建筑领域的改革，那是党中央、国务院和全国人大常委会才有权决定的，地方党委和政府切不可越权擅动。否则，改革就会到处碰壁，甚至出现方向、路线上的错误。

心里明亮了，我对自己提出了新的要求：到农村、到企业去调查研究，寻找深化改革、搞活经济的新思路。

经过一系列的调查研究后，我在县委常委会上汇报了调查研究的情况，然后提出三条有的放矢的建议：

一、根据全党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的指导方针，今后全县各项工作的指导思想是“富民为先”。即：一切工作都必须服从发展经济的需要，制订任何政策都必须有利于工人、农民和各界群众劳动致富、科学致富。

二、党政机关要建立和完善为农业生产服务、为工商企业服务的机制。推广科学种田的经验，宣传科学致富的典型，普及法律常识和科学技术知识，不断提高广大农民和乡镇企业职工的知识水平和专业技能，尽可能使各行各业的劳动者跟上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的步伐。

三、注重人才的发现、引进和培养，在经济建设中充分发挥“能人效应”，进而带动全县经济建设渡过转型期，走向稳定发展之路。

这些建设性的意见，经过常委们的讨论和修订，形成一系列鼓励和引导机关干部和各界群众进行”商品生产”、参与市场经济的政策措施，为农工商企业创造出宽松、和谐的发展环境。

常光南（第二排右 10 ）参加德阳市（筹备组） 第一次工作会议（图片来源：《富民为先 勇于改革》，德阳市地方志办公室、德阳市委老干部局编）

此后，“摇蜂糖”的政策具体到银行、税收、财政、工商管理等部门，各行各业、尤其是农民想办企业，在贷款、办证、税收和项目审批上都得到了方便和实惠，各级政府组织“乡土专家”现身演讲，传授管理经验，介绍市场“诀窍”。他们讲授的管理经验和经营之道随之遍地开花，在广汉县各乡、各村结出了大大小小的果实。

同时，县上制定出“五子登科”的优惠政策吸引外地专业人才到广汉发挥特长。所谓“五子登科”，是指在位子（职称）、房子、票子、车子和妻子（老婆孩子）等五个方面，给以专业技术人才优先安排。

这样，党政机关先后有一百多名有能力、有技术的人员自愿到基层领办企业，外地涌来的科技人才有300多人在广汉扎根。当时，这一政策不但挽救了一些濒临垮台的企业，而且在商品生产的大潮中，带出了一批懂技术、会管理的“土人才”，进而提高了乡镇企业员工的业务水平和职业素质。

随后，乡镇出现了“庄稼医院”，种粮、种菜、搞果园的人家，遇到病虫害可以“求医问药”了。

庭院经济蓬勃发展，乡镇工商企业闯出了新路，农村涌现出一批养殖、孵抱、建筑、运输方面的“专业户。”

广汉县的工农业生产和多种经营有了突飞猛进的大发展。

汉舟电气是改革中在广汉本土成长起来的企业（图片来自网络）

（未完，待续）

（本文原载《富民为先 勇于改革—德阳市老领导常光南工作记忆辑录》，2016年12月德阳市地方志办公室、德阳市委老干部局编）

来源：《富民为先 勇于改革—德阳市老领导常光南工作记忆辑录》（德阳市地方志办公室、德阳市委老干部局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