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挑水师‖张培瑶
挑水师
张培瑶
不是老成都,很多人应该不太清楚“成都曾经还有挑水师”这个职业,的确, 它是专属于老成都的“挑水师”,是老成都独一无二的存在。“挑水师”这个职业,早在几十年前就被历史的尘埃淹没了,荡涤了。不过,老成都人一想起“挑水师”这个职业,仿佛就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熙熙攘攘的老成都,“挑水师”仿佛就在眼皮底下走街串巷、辛苦挑水的样子。
我是一个老成都,对老成都的名人轶事知道得太多了,唯有“挑水师”一个职业,宛如嵌进了我的灵魂深处的活跃分子,不时从脑海里蹦出来,浮现在眼前。
“挑水师”,他们每天走街串巷,穿梭于老成都的角角落落,为那些不堪挑水重负的或者毫无劳动能力的居民家庭挑水,为他们提供用水便宜。
几十年前的成都,我还是个童孩,那时候成都的市政自来水管网都还没有普及,很多街区,都没有自来水供给,居民们只能依赖井水维持用水生活。问题是居民们离井水有远有近,不管远近,都得把水挑回家才能解决日常生活用水,“挑水师”的身影就在这需求中,就在这水井与居民家之间往返负重前行。随着社会进步,自来水开始普及,自来水管网形成,延伸到了各个居民集中的街区,但还是没有进入各家各户,“水桩”这个词就应运而生。“水桩”设在居民集中的中心点,四周的居民就到这个公共“水桩”取水。自来水公司委派的“水桩”管理员,在固定时间放水,居民们就在固定时间去取水。每担水的价格,根据木桶的大小,收费3分到4分钱不等。各家各户用水桶将水挑回家,盛入自家的水缸备用。有的家庭大人上班,孩子小,老人又无体力将水挑回家,“挑水师”就上门服务了,为他们挑够他们需要的水量。
“挑水师”挑一担水(根据水桶的大小)付给挑水师人民币一分或二分钱作为对他们的劳动报酬,如果长期合作,“挑水师”会给服务的居民适当优惠,原来两分钱一担的,可改成三分钱挑二担。那时候,挑一担自来水,加上自来水的成本钱,一般在五分六分之间来回转换。多数家庭都备有两个水缸,一个装井水,一个装自来水。居民们都觉得自来水质量好,所以把自来水作为饮用水,井水作为日常生活用水,比如,洗衣、洗菜、打扫卫生之类都是用井水。

那时的居民大都住大院,各功能房间都共用,比如厨房,少有单独的厨房,因此,挑水师挑水路过公共房间,尽可能小心翼翼,不把桶里的水洒出来,避免打湿了公共房间。这个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还是很有难度的,这也是衡量一个挑水师挑水技术高与不高、细心不细心的一个约定俗成的标准。
说实在话,一担水有50—60公斤,要防止水溅出来,挑水师很用心,他们要么就在水面上放一片荷叶,要么就在水桶内边缘安上用竹子编成桶圈,这样挑水进入公共房间,可保证水桶内的水不会洒出来。
挑水师大多是老成都周边的农人,他们因为谋生,来到了城市。挑水这个工作,只要有足够的体力,只要有足够的细心,随身工具也较简单, 一对木桶,一个安了钩的扁担,这是挑水师的必要装备。
挑水师刚进城时,对谁都不熟,得先由亲朋好友介绍一些街坊邻居认识,然后很快就上岗。挑水师的人品如果得到居民们认可,整条街乃至于附近几条街的邻居们都会找他挑水。一个谢姓师傅,就是人品好的挑水师。
小时候,我家住在正科甲巷,我们正科甲巷的居民用水,全都是谢师傅负责挑,还有那大科甲巷、小科甲巷乃至锦华馆的居民的用水,都是谢师父在负责挑水。
挑水师每天服务于大家,相处久了,很多居民家庭,如果外出有事不在家,就会将家门钥匙交给他。在主家离家后,挑水师会将主家的水缸装得满满的。
居民家的水缸的大小容量是固定,每个缸水要装几桶水,主家和挑水师都知道,即使挑水师挑水时主家不在家,主家回来了,看到满满的一缸水,也会知道挑水师一共挑了多少担,会将费用如数付给挑水师。付费服务,有时会周付,有时是日付,挑水师与主家的这种默契配合,无需特别交代,无需专门商量,就是一个词——“信任”。在我的记忆里,那么多年那么多的挑水师,从没有发生过因缺挑少挑,雇主与挑水师之间争吵过。
有的家庭,出门后根本不上锁,挑水师挑水后,将门关上即可。挑水师对各家各户的水缸的摆放位置,各家各户的用水量了如指掌,怎样进门怎样拐弯他都十分熟悉,在狭小的房间过道转弯直行,挑水师可以保证不洒出一滴水,真的太厉害了。
那位姓谢的挑水师,大人们称他为谢师,孩子们都亲切地叫他谢伯伯。谢伯伯十分和蔼可亲。听说他老家在简阳,是经过他的亲戚介绍,举家迁到成都谋生的。他们全家当时七口人,5个小孩,最大的13岁左右,最小的还在怀中。谢师傅做了挑水师,老婆在家替别人家带小孩,又兼做针线活,用于补贴家用,谢师傅是家中的主要劳动力,当时他们全家借住在成都市江南馆。
那时我年龄尚小,记得清晨到学校上课时,挑水师就已经开始工作了,谢伯伯每天天还未亮就开始挑水了。
挑水师谢师傅个子不高,不到一米六五,却挑起了一家的生活与出路,尽管长期挑水让背已经佝偻,终年四季脚上都穿着他老婆为他编织的草鞋的腿上的青筋暴露得清晰可见,却从来没有听见他有半句的怨言。
后来,听说他的儿子考上了大学,全街区的人都在为他高兴。这,也许是给他艰辛劳作最美好的馈赠吧。
后来,我们家搬离了科甲巷,但挑水师谢师从此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但是记忆中的挑水师,却在我的记忆中生了根!
挑水师,他们很像苔花,花小如米粒,却绿意盎然,小小身躯,不自轻溅,一样也书写出了生命独特的诗行!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张培瑶 〔1980年毕业于四川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成都市环保研究院高级工程师(已退休),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成都市诗词楹联学会会员,青年文学家理事,众创诗社策划人兼审稿〕
配图:方志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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