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乡场茶铺里的风景
乡场茶铺里的风景
茶铺是一个浓缩的小社会,尤其是农村茶铺, 集休闲、议事、聚会、文娱、联络、交流信息等功能于一体, 更是集三教九流、世间万象的社会缩影于一体。
茶铺是农村群众不可或缺的活动场所。直到今天,虽经几度沉浮,它仍具有旺盛的生命力。
茶 铺
金牛的农村茶铺,主要集中于四个场镇。每个场镇,都有一个格式相似的主要茶铺。它们的特点是门面大,座位多。早些时候的土桥茶铺,是五开间的门面;天回镇的茶铺可容五六百人喝茶。比较特殊的是茶店子,正街上的很小,横街口上的破烂不堪,四壁透风。
金牛的农村茶铺,另一特别处是价格低。供应大众化的花茶、素茶、沱茶等,夏天加一品杭菊。也供应雅号“玻璃”的白开水,供那些自带好茶叶或不惯品茶的客人。按不成文的行规,十六进位的秤,每两茶叶抓十三碗。厚道点的,抓十一二碗,刻薄的可以抓到十五六碗。
四川龙泉驿的一家乡场茶馆(卡尔·迈当斯 摄)
茶铺的黄金时段,是赶场天的中午前后。赶完场、办完事后,到茶铺里坐一坐,喝碗茶,天南海北地冲壳子,摆龙门阵,是农民难得的享受。这时,茶铺里人声鼎沸,高朋满座。靠背竹椅和躺椅早被占光,后来者不得不用无靠背的竹凳“加座”。整个茶铺中弥漫着叶子烟味,散发着开水的蒸气。再加上堂倌的吆喝声,茶客的相互招呼声,小贩的叫卖声,几个茶客都要给茶钱的推让声,这就构成了任何地方都没有的农村茶铺特有的喧嚣。大至国家大事,小到隔壁鸡生双黄蛋,无穷无尽的信息在这里汇总,又向四方传播。在这里可以海阔天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很多老茶客习惯了这种气氛,因而对茶铺产生了浓浓的依恋之情,一到赶场,就是无事,也要到茶铺坐坐。
直到下午,茶铺才略有一点清静,到傍晚,又开始热闹。天回、洞子口、土桥、茶店子的茶铺都有说评书的。老评书艺人方崇实、石友三就是轮流到各茶铺开书场。最有趣的是茶店子横街那个四壁透风的茶铺,每到说书人惊堂木一拍,早已人满为患的茶铺便鸦雀无声。茶铺中间是付得起茶钱书钱的茶客,四周一圈则是听“战国”的,意思是站着听,不付书钱。众茶客侧耳倾听,引颈注视,随着说书人娓娓动听的讲述,惊堂木的拍响,情绪也时而紧张,时而会心微笑。整个书场完全沉浸在说书人讲述的故事中。
1941年,成都郊区茶馆的掌柜(卡尔·迈当斯摄)
茶铺里的堂倌,也称幺师,就是服务员,是一种特殊的职业,要“够格”是很难的。茶堂倌首先必须有过硬的掺茶本领。只见他左手拿茶碗、茶船,右手提开水壶,不管四个或五个客人,咣当一声,茶船撒在茶桌上散开,摆在各人面前,放好茶碗,揭下碗盖,掺水后手指轻轻一勾,碗盖盖好,还要留一丝缝隙,盖严则谓之“闷猪草”。整个程序如行云流水,所掺开水,讲究的是滴水不撒,这种功夫,比起电视上经常看的“茶道”,虽不敢说犹有过之,起码是无不及的。“茶道”流行于两广、江南,其过程舒缓悠长、折腾半天,到头来只得一小杯。农村茶客哪有耐心,农村茶铺喝茶,可以解渴即去,也可以一碗茶从日出东山“泡”到日落西山,绝无人加以白眼。再说,农村茶铺一律用盖碗茶具,和皇帝御用茶具虽然精粗不同,但制式都是一样的,花几分钱享受类似皇帝的待遇,何乐而不为。
每家茶铺都有一、两位老茶倌,即公关先生、万事通。他们大都是场镇上有点名气的老人,他们不但要熟知本地风土人情,还善于谈笑风生,能应付三教九流、各行各业的客人。有时,遇上吃茶不讲理信的,他们还是和事佬,劝说各方,让有矛盾的化干戈为玉帛。仿佛他们是以饮茶为生计,也不见他们经营其他生计,日子过得也滋润,故有矛盾或咨询问题,也都乐意请他们。
陈锦先生所拍摄的成都茶馆
曾经在合作化的高潮中,金牛区各场镇都成立了“合作商店”,茶铺老板和堂倌变成职工,茶铺划归供销社领导,从业的服务员只要沾提壶掺水就行,老堂倌很难见到了。
cecil Beaton拍摄的抗战时期的成都茶馆
如今开设了一些设施较好,供应名茶的茶座、茶室,茶客多数品茶,图的是个清静雅致的环境。不过,人气旺的,还是那些传统的乡间茶铺。依旧是高朋满座,依旧是人声鼎沸,多少还保留了一些老茶铺的味道,只是要费点工夫去寻叙罢了。
方志四川 篆刻:殷智
来源:成都方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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