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张秀熟回忆在江油求学和教书的经历
张秀熟回忆在江油求学和教书的经历
导 读
本文系张秀熟1986年4月在江油地方史志工作者座谈会上讲话的一部分,讲话回忆了他在江油求学、教书以及建立绵阳第一个党组织的经历。江油县党史办公室工作人员张白良录音记录,江油中学校长吉华铨整理。
张秀熟,1895年生,少名张从酉,曾用名张秀蜀,四川省平武县人。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建立川西北最早的中国共产党组织——中共中坝省立二中支部。曾任川西北特委书记,四川省委代理书记、川康特委委员。新中国成立后,历任川西行署文教厅厅长,四川省教育厅厅长、四川省人民政府副省长,四川省政协副主席,四川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是第一至第五届全国人大代表,第五届全国政协常委。1994年在成都病逝。
我曾在江油当过几年学生,也在江油教过两个时期的书,有些所见所闻,恰恰是修志里面所需要的。
第一个时期,我初到江油来读中学,学校名称叫龙郡中学堂。龙郡就是龙安府,府治在武都。按清政府规定,府州这一级所在地,要成立一所中学堂。龙郡中学堂就设在今武都镇,原江油县政府的右边,宾兴馆这个地方。
民国元年(1912年)正月,我到这个学堂来报名。那时中学堂领导不叫堂长或校长,称为监督。龙郡中学堂监督是一位有名的廩生,名叫杨作孚,江油阳亭人,是最早派到日本去学师范的一位有功名的老先生。教务长是王右木先生,他接见了我,给我出了一道语文题,一道算学题,当面坐在他教务长办公室考试。交考卷他看过后,马上挂牌公布:“录取平武县学生张从酉”,我便入学了。那时的招生是随来随考的,不像现在几百人来考。
我曾经有半年到成都去插班读中学。那个学校叫共和大学,是国民党的机关大学,当时四川还没有一所学校称大学的。我在中学部插班读书,实际上主要时间是搞政治运动,受到革命斗争的影响,为以后一辈子打下一个最早的基础。那年发生了“癸丑之役”的严重历史事件。宋教仁在上海被袁世凯暗杀,四川熊克武师长也起义反袁,我们学生也参加了大会。
共和大学垮台后,我又回到江油。王右木先生在通省师范学堂毕业后也回到江油,继续给我们作教师,教物理和化学课。到民国以后,没有府了,学校还要办,清末的龙郡中学就改名为龙安联合县立中学。新任校长徐廷章,是通省师范毕业的,和王右木是同学。他来江油后,决定把府衙门改建为学堂,经过一年努力就建成了。民国三年(1914年)就从原宾兴馆的旧学堂,搬进这所新学校,学校跟文庙是两隔壁。
这一年,日本帝国主义向中国提出二十一条约,等于把中国变成日本的殖民地。中国人民一致起来反对,我们学校的学生也起来反对。学校里成立学生救国会、雪耻会,每天都到武都城里游行宣传。学校里准备了两个大竹筒,每人一天投进一个小钱,叫做“一钱救国”,表示我们爱国雪耻的精神。
民国四年(1915年)我们毕业这一年,袁世凯筹安会成立,要做皇帝了。报上尽是讨论国体的文章,我们学生对此反感很大。当时我们对爱国运动如此热情,原因是:青年学生有前进的志愿,同时也是受校长和一些教师的影响。校长徐廷章是参加同盟会的,和几位教师都是思想最进步的。那时上海有一种大型刊物叫《大中华》,发表了梁启超的文章《异哉,所谓国体问题者!》,他们收到刊物后,把我们召集起来,边读边讲解,还油印给我们看。我们才认识到孙中山是搞民主革命的,袁世凯是要搞专制的。青年学生的头脑里,哪个愿意有皇帝呢?我们成立了一些会,一天敲锣打鼓在武都城里城外走圈圈,搞宣传,热闹得很,成都的报纸也把我们的活动报道了。到了民国五年(1916年),袁世凯的“洪宪”招牌也打出来了。我们那个学期毕业,寒假就离校回家。徐校长也因为反袁被罢免。
当时的教师队伍整齐。牟信孚先生教物理、化学课。孙有余先生从成都来的,教英语课。法制科是姓易的老师,课讲得特别好,是富顺人。在龙安联合县立中学上课的,龙属四县必须每个县都有人,因为学校经费是四个县出的,校长就不得不聘,否则他们就不出钱。
平武的教师有名拔贡叫杜云樵,过后他曾修过《彰明县志》。江油的教师是韩聘三、刘寿之。北川是一位体育教师。那时国文课,先生讲什么,学生就学什么。数学教的《陈文算术》是石印的两厚本,很繁琐。几何、代数是翻译的日本教材。物理教材有中国人自编的,也有日本人编的。教材不统一,由私家的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编写,教育部审定发行。
那时的学生比现在活跃得多,课程不重,内容比较浅,学生自己支配的时间比较多。现在的学生为功课所苦,没有多少学生活动的时间。我们在龙安联中除了政治活动和教学活动以外,还有旅行活动,那时叫“远足”,就是走很远的意思。
第一次旅行六合沟,到那里去看铁厂。我们一百多学生走进矿井深处看采矿,爬上土炉子顶上看炼铁。回来翻过几座大山,没有再走原路。这次旅行是很有意思的。
第二次旅行匡山书院,那时刚刚粉刷一新,上面有太白祠。我们一百多人带着伙食担子,在上面住了三天。在山顶上一直看得很远,比在观雾山、窦圌山上看绵州还要清楚,因为这里还要高些。这也是一次很有意义的旅行。那个时候当学生除了学科方面,其他方面好像比现在的学生所得的还要多些。这就是我在江油读书的情况。
第二个时期,我在江油当教师。那是1923年暑假,我回到江油龙绵师范来教书。这之前我接到高师同学刘伯华的来信,当时我还在张表方校长主持的南充中学当教务长。来信告知我他已被委派作龙绵师范的校长,他约我回江油。他说你回来比南充的意义大些,于是我就到了龙绵师范。
龙绵师范学校是龙属四县(江油、彰明、平武、北川)绵属六县(安县、绵竹、德阳、梓潼、罗江、绵阳)这十个县共同出经费、共同管理的。由于龙安府废了,各县都有了自己的中学,龙安联合县立中学也就停办了。但是这个地方这样的规模很可惜。当时想把中学改为师范,但办师范花钱更多,学生都是官费还供伙食,四个县就办不起,就由龙绵十个县联合办一所师范,利用原龙安联中的校址,在民国六年(1917年)龙绵师范学校就成立了。
学校校长和教师都在十个县里选。像刘伯华,梓潼人;傅春吾,绵竹人;邓佑嘉,绵州人;郑南,平武人。转来转去都是在十个县里选校长,教师也尽量在这十个县里选,选不出或不愿去的,才在别的地方聘请。
龙绵师范的学生比龙安联中的学生年龄要大些,质量要高些,都是初中毕业考入的。我来江油读书是高等小学毕业的。同时地方也多了,龙绵师范的学生很活跃,安县、绵竹的学生最活跃,在学科方面,很有些学得好、程度高的。
我到了龙绵师范来了个整理,从教学方面,政治思想方面,开展了许多活动。组织讲演会、座谈会、举行大的文娱活动。纪念校庆,军民联欢,开了三天展览会,演了三天戏。演出的话剧是我在南充写的并演出过,剧名《农民泪和军人血》,还演出音乐、舞蹈。那时学校没有女生,只好由男生扮演女生,从此开了男扮女装的风气。
就在这个时期,社会上“同善社”的组织发展很厉害。他们向全川信徒预言大难要临头,信教才能免灾。还宣告某月某日出现天昏地暗,要死多少人。江油人都震动了,把面粉、糖果都抢买光了。我们肯定它是个阴谋,是什么阴谋还不知道。我们就进行宣传,叫大家不要相信。到了那天,天并没有黑,也没有死人,我们的宣传生效了。所以解放后严厉处理封建会道门,确实非常必要。
龙绵师范的教师阵容也很整齐,基本上各县都有。绵州的邓佑嘉、彰明的梁介民、罗江的李实等等。龙绵师范也很出了一些人,像抗战时期中国共产党川康特委书记之一邹凤平同志,解放后绵阳专区第一任专员赵利群同志,都是龙绵师范的学生。
我在龙绵师范的时候,中坝的省立第二中学校长姜熙宇、教务长陈钢、训导主任谭锡奎,都是我读高师的同学。他们要我到省立二中去兼课,我就任了国文课,每周来中坝一趟。他们都是“五四”运动时期毕业的。很想把“五四”运动新文化的精神贯彻到学校中去,我们相约把省立二中整顿一番。那时我们都很年轻,我这个人比较严肃一些,对他们自由散漫看不惯。我对他们的私生活(打牌)提过意见。这方面他们不如以前的校长李宗吾,也不如伍心言这个老先生。
大约又隔了两年,在1927年的暑假,我在绵州接到成都组织的来信,说新来的省立二中校长章璞和同来的两位教师都是地下党员,组织上要我去进行帮助,借此机会把那里的党务整理一下。我就以教导主任的身份任职一个多月,建立起省立二中的共产党支部,同时把驻在中坝的混成旅政治部中的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整理了一下。不久就离开了江油去任川西特委书记去了。
这之前我会过当时平武的学生宋北海。他说上年袁诗荛先生到江油来视察党务,还开了群众大会,还到他们学校去讲演过,把中坝的革命运动大大地推进了。他说袁诗荛讲话鼓动力很大,不论哪个听了都要受影响。袁先生那时是以国民党左派杨闇公委派的川西特派员的名义来宣传的。在重庆“三三一”惨案后,他仍然在中坝搞得轰轰烈烈,到了成都就被捕了,不到一年就牺牲了。
我在这年10月在重庆被捕,坐了九年监狱。这九年对外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以上讲的主要是过去我在江油当学生和教师时间的一些情况。现在讲这些有什么意义呢?就是说:不要割断历史,不但要懂得中国的今天,还要懂得中国和昨天和前天。我们现在修志,也正是这个道理。
注:清龙安府治设平武县,清末知府驻原江油县治武都镇。清光绪《江油县志·建置志》载:同治五年(1866年)在县衙大堂“西偏建会客厅一所”。
(原载江油文史资料二十七辑《风云拾遗》)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供稿:史志绵阳(据史志江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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