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难忘的家宴

李 靖

说起家宴,是中国传统文化中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每逢佳节或团圆,家人们便会围坐在一起,品尝美味珍馐,倾诉阔别欢聚,感叹人生,把酒言欢,其乐融融者矣。

在我记忆深处,家宴总是带有一种满满的仪式感。客厅上一张大圆桌,十几根小方凳,一大家子有说有笑围在一起,却丝毫不觉得拥挤。帮厨的人们在灶房与客厅间来回穿梭,不一会儿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有妈妈亲手做的大肘子,二舅烧的糖醋鱼,三婶炒的火爆腰花,当然少不了阿婆炖的那一盆和菜……每一道菜都有家的味道,在欢声笑语中感受到亲情无尽的温暖。

家宴是最深沉的乡愁,解馋是最纯真的童趣,边吃边喝边聊是最美好的记忆!

现在物质生活发生了质的飞跃,人们再也不用担心吃不饱穿不暖。亲朋偶尔一聚都是找上一个大酒店、一处休闲庄,再不济也是一个简朴大方的农家乐。舒适的环境,美味的佳肴,这样既有面子更有里子。然而,这样的家宴似乎缺少了点什么?

三月的姜城最美。古老的县城依然春寒料峭,依稀烟雨朦胧,玉溪绿水带着和风暖意轻缓舒流穿城而过,四面青山和两岸绿地已是繁花似锦春意盎然,樱花桃花,杏花梨花,还有海棠,红的黄的,紫的白的,还有粉的,万紫千红煞是好看。就在这胜日春芳里,我接到了一份特殊家宴的邀请函。

芦山,一方钟灵毓秀、英雄辈出的沃土。从一代廉吏樊敏、王晖开始,无论是忠肝义胆的姜维,刚正不阿的张斐,尤其是舍身救国的乐以琴以及他悬壶济世、科教兴国的家族,他们用勤劳智慧、青春热血融入这方山水,感天动地的事迹赓续传承激励着一代又一代芦山儿女。这次邀请我赴宴的,正是芦山赫赫有名的乐家后人,乐近刚先生。

乐以琴事迹(蓬州闲士摄于芦山县博物馆,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乐家后人进入芦山乐以琴纪念馆缅怀先人

余因研究《朱子家训与乐氏家风家训》课题与乐近刚先生结缘,其间对不明白的问题曾多次叨扰,而先生总是不厌其烦耐心答疑解惑,先生人格魅力潜移默化中感染着我。这次能被先生邀请参加乐氏家宴,更是让我诚惶诚恐,受宠若惊。

乐家家宴

乐家老屋家宴

2024年3月16日下午,我如约来到城东大水塘的乐家。乐家,芦山的名门望族,在良好家风熏陶与传承下,乐家人才辈出。早在民国时期,乐家就有17名子女,获得大学本科文凭的有14人,其中医学博士7人,农业专家1人,高分子材料专家1人,版画家1人,抗日军人3人,可谓群星璀璨,熠熠生辉。

乐以琴(前座者)与家人合影(蓬州闲士摄于芦山县博物馆,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自然,在朗朗众星中被称为“空中赵子龙”的乐以琴,无疑是最耀眼的那一颗。为抗击日本侵略者,保卫南京城,他孤胆打落八架倭寇飞机,成为中国空军第一个王牌飞行员。他飞扬的青春韶华,宛如流星划破天空的黑暗,永远定格在23岁!

这次家宴很隆重。来宾既有乐以琴的姑舅表妹,现在唯一健在的老辈子邱宣芝女士,大家都叫她邱孃孃。邱孃孃正直善良、热情豪爽、光明磊落,87岁的年龄还能歌善舞,晚辈们都很喜欢她;更有乐近波、何积仁远涉关山重洋,万里乡聚。特别是乐近波女士让人印象深刻,她出身书香世家,成长于异国他乡,受过良好教育,给人的印象是:礼貌、真诚、谦和、热情、睿智。虽然她在美国生活了70余年,她身上依然保留着那种东方女性特有的端庄与优雅,举手投足间总是彰显出秀外慧中的气质和风范;当然少不了常常回家的谢蜀祥、吴大勇、易先明、乐近儒、乐近淑、乐近虎、李朝宗、乐进庄、乐近衡、刘国兰等,另外还有在芦山的竹家的亲戚、王家的亲戚、孟家的亲戚、戴家的亲戚、黄家的亲戚、芦山乐氏大字辈以及乐家的世交好友、街坊邻居60余人。

乐近刚、乐近庄、吴大勇、吉米(美籍)、乐近波(美籍)、谢蜀祥,乐近儒、竹芳敏、乐近淑(左起)在一起

邱宣芝、乐近波、谢蜀祥(左起)在乐家老宅留影

邱宣芝(左)乐近波(右)在一起

作者(左一)与乐家后人谢蜀祥、乐近儒合影

乐家家宴在其百年老宅举行。老宅紧挨着抗日英雄乐以琴的纪念馆,这样的家宴怎么少得了对先辈的敬仰与缅怀呢!

作者(左一)与乐家后人在乐家老宅合影

乐以琴纪念馆

三月的哀思,九族的祭奠。一捧捧鲜花,一枝枝素菊,一句句诉说,一帧帧回忆……亲人们在乐以琴雕像前早已祭拜未遂泪先盈,启齿欲言已失声。

乐家后人准备鲜花拜祭乐以琴

乐家老宅“忠、孝、勤、俭”四字家训镌刻于影壁,屋内的犄角旮旯,到处都充斥着乐家先辈们尚存的余温。乐近刚先生用心筹备的几桌家宴,还是那熟悉的大圆桌与小方凳,亲朋挚友围桌而坐,桌上是八宝鸭、凉拌鸡、老腊肉、糯米饭、蒸肘子、酥肉香碗、春芽炒蛋……还有那一盆热气腾腾的芦山和菜。浓浓的故乡音,地道的家常味,甘洌的玉米酒,饭菜的香味在老屋弥漫开来。无论你是海归博士,著名学者,企业高管,还是名医圣手,此时此刻,只有唯一的身份,那便是血浓于水的家人。

乐氏家风家训非遗传承人乐近刚在讲述乐家历史

开场白简短朴实。乐近刚先生饱含深情地对众亲人说:“乐家老宅具有三百年的历史,是先辈给我们留下的精神坐标,老屋是我们共同的家园,希望亲人们常回家看看,多与之相伴,借以凝聚血缘化解乡愁,与时俱进振兴家国!”

家宴吃的是一种悠悠情怀,品的是一段漫漫记忆,既有慷慨激昂的话语去追思早已尘封的往事,仿佛间又回到那保家卫国激情燃烧的岁月;也有附耳低语闪烁泪光的倾诉,那亲情之水决堤奔涌,浩浩荡荡;家人虽远隔千山万水不常见面,但只要暖手相拉松开就不情愿。聊不完的是亲情厚意,诉不尽的是离愁别绪,经久未见的亲人早已鬓发如霜。

我被这亲情浓浓带有凝聚力的家宴所感染。乐家秉承“忠、孝、勤、俭”四字家风家训,对祖国爱得如此深沉,对家园亲情如此眷恋。国难当头时,以乐以琴、乐以纯、乐以斌为首的热血青年,他们投笔从戎,对侵略者满腔的怒火,前仆后继,舍身赴死,全身心地投入到中华民族救亡图存事业中来;在和平年代,诸如乐以成、乐以壎、乐以箎、乐以雍、乐以和,乐以伦,以及现已年近九旬依然在医疗岗位上奋斗不止的谢蜀祥教授,他们不计得失,爱岗就业,热衷教育,悬壶济世,乐善好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来回馈社会,成为《华西都市报》称谓的世界罕见的医学豪门;而如今闻名遐迩的芦山中学还流淌着乐氏伯英中学的血脉;即便是乐近波、何积仁等遥居海外的炎黄子孙也宛如风筝,用一腔赤诚心系、牵挂,线的尽头就是故乡就是家,就是根就是魂!

乐家家宴,不仅仅是一顿饭,是乐家人之间沟通的桥梁,是传承厚重家族文化的重要载体,他所承载的那份情感和意义始终如一。

家宴上,乐家长辈们向晚辈们讲述家族的历史和传统,在缅怀先人的同时,让他们了解乐家万流之源的祖脉,时刻警醒后人必须安不忘危、存不忘亡、乐不忘忧,国难当头时更要有舍我其谁的责任担当。

这样的一次家宴,不仅传承了中华民族优秀传统家风家训文化,更是增强乐氏家族凝聚力与向心力。正是有了千千万万像乐家这样的凝聚力与向心力,中华民族才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创造了绵延不绝的璀璨文明!

2024年3月17日子夜初稿

2024年9月3日改定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李 靖(芦山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

供稿:芦山县地方志编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