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四川•历史文化】杨泽民 黄维庆 ‖ 惜墨如金,敬字如仪:盐亭县字库塔群像
字库塔,也称字库、惜字塔、焚字炉、敬字亭等,是古时焚烧字纸的塔式建筑。古人认为文字神圣而崇高,字纸(写有文字的纸张)不应随意丢弃,哪怕废纸也应洗净焚化。敬惜字纸的信仰,是伴随文字的出现而产生的。
我国字库塔的分布有极强的地域性:北少南多。北方字库塔据说曾在新疆玛纳斯县西门、河北龙冈书院有发现,不过仅见于史料,并未留下遗迹。南方字库塔在四川、湖南、江西、贵州、浙江、福建等省都有发现,且数量众多。造成这种分布格局的唯一原因可能是字库塔流行于我国南方。
四川是全国字库塔存留最多的身份。据统计,全国约存留字库塔251座,仅四川就有195座。其中,绵阳市盐亭县堪称“中国字库塔之乡”,至今保留着32座字库塔,且造型精美、保存完好。
2019年1月,盐亭县字库塔群被公布为四川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盐亭坐落于绵阳市东南部,是中华人文始祖、黄帝元妃嫘祖的故里,历史悠久,文化底蕴厚重,千百年来,读书立志、惜字崇文的优秀文化在这块土地上绵延不绝。
盐亭县字库塔群像
据不完全统计,自唐代以来,《盐亭县志》记录在册的举人、进士达60余人。唐朝宰相李义府和严震,唐代韬略家、“诗仙”李白之师赵蕤,宋代诗书画大师文同,近代国学大师蒙文通、禅宗大师袁焕仙等大批先哲名流彪炳史册。杜甫、李白、苏轼等历史文人墨客纷至沓来,游历、求学,留下了《行次盐亭》等脍炙人口的华美篇章。
字库源自文字崇拜
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盐亭,“界分巴蜀”的僻壤之地,为什么能出这么多历史名流,吸引“李杜”这样的文人墨客?文章是案头的山水,山水是大地的文章。今天如珠玉碎金铺陈于盐亭山村的字库塔,其充满文化内涵的神秘面纱一旦揭开,会许会将最好的答案呈现于世人。
我国字库塔分布图
随着文字出现,对文字的崇拜应运而生。西汉刘安《淮南子》载:“昔者仓颉作书,而天雨粟,鬼夜哭”,形象地描绘了仓颉创造文字之后道破天机、惊天地泣鬼神的力量。古人认为文字神圣崇高,写有文字的纸张不应随意丢弃,哪怕废纸也需洗净焚化,将对文字的崇拜演变为对字纸的敬惜。宋人张舜民《画墁集》记载,宋人王曾之父爱惜字纸,看到被遗弃的字纸,哪怕落于粪秽之中,也要拾起用香水洗净。到清代,文字更是被认为是天地至宝,康熙皇帝爱新觉罗·玄烨说:“字乃天地间之至宝,大而传古圣欲传之心法,小而记人心难记之琐事。能令古人今人隔千百年覿面共语;能使天下士隔千万里携手谈心;成人功名,佐人事业,开人见识,为人凭据,不思而得,岂非天地间之至宝与?!”
毛罐寺字库塔
从古至今,任何信仰都有其供人们尊崇的标识,由此,从宋代开始,用于焚烧写有文字的塔形建筑应运而生,到明清至于盛行。字库塔也成为文字图腾崇拜的象征、企盼勤耕苦读考取功名的精神寄托。
盐亭现存字库塔32座
据统计,盐亭现存字库塔32座,是全国字库塔最多的县。位于麻秧街道办蒙子社区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蒙子垭字库坊,是全国唯一一座字库牌坊。盐亭现存的字库塔,最早建成于清道光二十八年,最晚建成于民国四年,造型精美、风格各异、高低不同、材质多样,堪称是字库塔的典范。直至今天,盐亭人还保留修建字库塔的优良传统,足以证明盐亭人民历代尊孔重教、崇尚中华传统文化、倡行文明风尚。
盐亭县字库塔分布图
盐亭字库塔也称“字库”“惜字宫”“敬字亭”“惜字塔”“焚字炉”“字塚”等。但伴随着字库文化的不变发展,盐亭人民将字库文化与风水文化、宗教文化等相结合,赋予了字库塔更多期望和精神寄托,以及特殊的地位和文化内涵,在字库塔建筑形式、建设地址选择上也进行了改进和创新,以致现存的字库塔分布分散、风格迥异。
龙潭惜字塔
盐亭全县32座字库塔,分布于17个乡镇,有的建造在场镇街口、书院寺庙侧、道路桥梁旁边。有的“勤耕雨读”的书香大户,将其在修建自家院里,作用除了教育子孙读书习文、尊崇圣人教化之外,也有求吉祥风水、圣人庇佑、子孙金榜题名和标明书香之家身份的意味。
盐亭县字库塔群像
在外形上,字库塔虽然和普通风水塔、文昌塔、景观塔相似,但又有明显不同。字库塔内部中空,主体由塔基、塔身、塔顶和塔刹四部分构成,尺度偏小,显得比较袖珍。塔身是建筑最重要的主体,高度从2.8米到30余米,三层、五层、七层、九层不等,有四边形、六边形或八边形,配有楹联、吉祥图案等。塔身均有焚字口,或方、或圆或倒U形,也是字库塔最为明显的标识。
盐亭字库巡礼
蒙子垭字库坊建于清咸丰年间,又名惜字牌坊、惜墨如金坊,是今天已知的唯一的字库牌坊结合体,是盐亭字库当之无愧的“领头雁”。
蒙子垭字库坊
蒙子垭字库坊位于盐亭县麻秧蒙子社区,总高8.6米,仿木榫卯结构,设计巧妙、雕刻精美。坊身为六柱五开间五楼,高6.2米,宽7.4米,开圆拱形门。明间坊额前后刻有“惜墨如金”“学海文宗”八个大字。坊身横额、立柱、抱鼓等处雕刻有楹联,戏剧故事图案、二十四孝故事图案,以及龙凤、花草等祥瑞图案共108幅,中门内侧刻有《蒙子垭新建字库记》《文昌帝君惜字箴言》等,文字皆工楷书写,娟秀悦目,俨如法帖,堪称“文、书、刻”三绝。中门上方阁楼顶层分设字仙宫、忠义宫、至圣宫,分别雕祀仓颉、关羽、孔子神道像。石坊壁择醒目处镌刻捐资者姓名和银钱数额,铭石为记,表彰鼓励兴学,以昭尊师重教,企盼人才辈出。坊顶上耸立高2.2米的三层六角楼阁式塔,宝瓶式塔刹。塔楼结合、顶上加顶,造型绝无仅有,是盐亭人倡导崇文重教的历史见证。2012年,四川省人民政府公布蒙子垭字库坊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侧重于实用、即便于焚烧字纸的字库塔就建在场口或路口,如玉龙镇的玉龙字库塔、龙潭字库塔等。
玉龙字库塔
玉龙字库塔修建于清道光三十年,位于玉龙场镇,为六层楼阁式石塔,通高11.1米,塔身为六边形,六角攒尖顶,逐层内收,每层为瓦楞式屋面。正面每层开窗,两侧有文昌、魁星等浮雕。每层有带浮雕的石撑,每面有不同样式的浮雕图案。2008年,盐亭县人民政府公布玉龙字库塔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培植风水的字库塔,往往建于河边或山边。如榉溪乡华严村的榉溪笔塔、富驿镇努力村字库塔和梨园村字库塔、县城盐亭笔塔等。
榉溪笔塔
榉溪笔塔又名华严村字库塔、文峰宝塔、花字库,位于榉溪乡华严村,建于清光绪十八年,为五层六角密檐式砖陶塔,六角攒尖顶,逐层上收,通高12米。第一层正面为倒U型焚字口,上刻“文库”,两边为“火候文章光万丈,风流人物炳千秋” 楹联,塔柱刻有福狮,塔面刻有框纹。第二层棱柱刻有飞龙,建塔题记。第三层棱柱为雕栏。第四层有“仓颉宫”。第五层正面开窗,额题“文光射斗”“敬重斯文”,楹联“宝塔远涵仙观佛,文峰遥对玉楼人”。塔身绘有彩绘,每层镶嵌有烧制好的彩陶构件,计30余幅。2009年,绵阳市人民政府公布榉溪笔塔为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盐亭笔塔
盐亭笔塔位于县城嫘祖文化广场,建于清光绪十四年,因形似巨笔而得名。盐亭笔塔为重檐楼阁式砖塔,六面六角,单筒式结构,攒尖式塔顶,通高31.36米。塔身用青砖、筒瓦及预制饰件砌成,逐层内收,镶嵌有万字格、花鸟虫鱼、飞禽走兽、山水人物等浮雕和楹联,正面底层楹联为“火候文章光北斗,门前科第耀东关”。第一层每角配砌大型石撑鼓,上接飞角处有向上或向下石狮1只。第二层正面镶嵌有建塔碑记和匾额,横匾为“云蒸霞蔚”阴刻四字。第三层为头下尾上的凤凰深浮雕,第四、五、六、七层为花卉浮雕,其中在西南和正西第四、五层镶嵌“虎踞龙蟠”四个大字,第五至七层每角各悬挂一铜铃。塔顶为葫芦宝顶,塔尖为毛笔状。1986年12月盐亭县人民政府公布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2007年6月,四川省人民政府公布盐亭笔塔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与宗教文化相结合的字库塔,一般修建于寺庙附近。如位于富驿极庵村的毛罐寺字库塔、位于柏梓高埝村的孔圣庙字库塔、位于永泰太元观村的太元观字库塔等。
孔圣庙字库塔(局部)
孔圣庙字库塔位于柏梓镇高埝村,临溪而立,建于清咸丰元年,六边形五层楼阁式砖塔,通高6米,第一二层正常内收,第三层开始收缩成亭状。第一层正面开焚字窗,额题“惜字宫”,楹联“遗文休弃掷,贵黑化青云”,左右两边分别为“万”“福”浮雕,正背面“犀牛望月”浮雕,其余面为花卉浮雕。第二层左侧两面依次为建塔题记和五言诗;背面一神龛,额书“奎光阁”;右侧面刻“蟾蜍食天鹅蛋”。第三到五层均为重叠亭阁。塔身有彩绘,塔顶为葫芦形宝顶。
高院寺字库塔
高院寺字库塔位于永泰乡文同村二社麒麟山半山平台上,建于清光绪六年,为四方形四层阁楼式石塔,通高4.3米。第一层正面为倒U型焚字口,额刻“藏字所”,两侧刻楹联“文光冲日月 瑞气贯乾坤”,其余三面为素面。第二层、三层正面有分别为文昌、仓颉浮雕像,东西面为素面,正背面刻有建塔题记。每层每角均有撑耳,第一至三层已损毁。每层间隔翘檐由两块巨石雕刻拼接而成,南瓜型塔顶。1986年,盐亭县人民政府公布高院寺字库塔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千佛村惜字塔
云仙村惜字塔
盐亭字库塔群,是盐亭人惜字崇文优秀传统文化的历史遗迹,更是“耕读传家”的儒家文化在盐亭本土化发展和传承的重要形式之一,它体现了盐亭人民对文字的敬畏和文化的遵从。当今,保护与传承字库文化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深远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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