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号声声

献给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一百周年

(十六)

周根保

第一书记“那些事”

你了解赣州军分区当年第一书记吗?

如果你想了解,先听我说说,这位从士兵成长为副省级干部的第一书记,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他身边许多朋友,都试图把他的事迹写成书,都被他拒绝了。

据说,他的事迹,曾在《解放军报》报道过。后来他身居要职,就不同意别人宣传他了。

我为了尊重他的意见,也不在文中出现他的名字。

他的事迹,我也不需要向谁了解,都是自己耳闻目见。

这里,也不是为他写传记,只是记述几个片段。(事前,也没征求他的意见)

“忠诚”二字,是他人生履历的注释

他出生在一个贫困家庭,在养父家长大,3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养父已用稻草把他卷起来,准备到后山埋掉。走到半路,突然他的脚动了一下,养父又急急把他抱回家,喂下几口米汤,他竟奇迹般活过来了……

养父对他十分疼爱,省吃俭用,供他念完初中,按他本人心愿,到福建守备第三师,当了6年海防战士……

部队6年锻炼,他入了党,当了班长,被送到福州军区步校培训。按照军队军人发展常规,他的人生,应该在军队度过。

但“文革”那几年,部队暂停了提干,他只有退伍回家种田……

但6年海防战士的铸炼,“忠诚”二字,在他心中深深地扎了根……

在社会上,他毫无任何政治背景,却奇迹般地得到提拔重用:他当过民兵连长,当过乡武装部干部,当过乡里书记,当过县委副书记……

在他任宜丰县委书记那年,才三十来岁,风华正茂的年龄。

这一年,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到县里考察,发现这位生机勃勃的“小书记”,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力量,汇报不拿本子,农民的事,清清楚楚,县里如何发展,明明白白,问什么,都回答得利利索索。

这位当年在瑞金任过少共师师长的“红小鬼”出身的领导,从他身上看到了军人的力量。

听完他的汇报后,总书记深情地握着他的手说:“你像当年我们打仗那样,敌情、地形都装在脑子里,哪有不打胜利的?小伙子,好好干!”

总书记的这几句话,他记了一辈子。

不久,他被调任宜春地区任副专员、常务副专员、新余市副书记、鹰潭市市长……

“听党指挥,对人民负责”,这是他从脱下军装那天起,就说的话。

他参加军分区常委会,也常说这句话。

忠诚,是他从军营里打下的人生基石。

正是这种“对党忠诚,对人民负责”的情怀,促使他做出了许多令常人无法理解的奇事……

下面我讲的这个事例,也许就是这位书记“对人民负责,对党忠诚”一个生动的例证:

1996年春,赣南一场暴雨,造成许多中小水库告急。一天刚起床,电话铃响了,一听是书记打来的:

“赣县江口镇,有一座水库昨夜决堤,造成老百姓许多良田被冲毁,群众正在转移中。我们马上过去,坐你的军车。”说完电话就放下。

我一边通知赣县人武部领导到路口等候,一边叫驾驶员把车开到书记门口。

我匆匆赶到书记住处,他已在门口等候,他的秘书也正赶到……

天空还飘着雨,山区道路又狭小,在县人武部领导车子引导下,40来公里路,我们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赶到水库现场……

昨夜一场暴雨,水库土堤决堤,水库的水势仍然像一条水龙,顺势而下……

两山之间,一遍绿油油水稻,全被冲毁……

书记下车后,急急赶到堤坝,见到已在现场的县领导,询问了情况,立即指示:人命关天,先组织下流村庄群众转移;核实灾情,组织保险部门,做好损失补偿;立即通知,对全区有险情水库,进行安全排查;对灾后救灾工作,县领导立即作出安排……

人武部,组织民兵应急分队,立即赶到灾区,组织救灾工作。

……

笔者此时看到的这位书记,就像在战场向指挥员下达战斗命令那般,沉着、果断,不愧是当过兵的领导。

在灾难面前,没有惊慌、没有乱指责下级。

现场的县、乡领导,立即按书记指示,闻风而动,救灾工作很快有序展开……

此时,雨仍在下着,水库的水翻腾而下的轰鸣声,仍在山谷中回荡……

此时,一阵阵山风卷着雨水,向我们泼来,书记和现场同志的身上,已被雨水淋透了……

我见各项工作,都已有序展开,才向书记建言:“上车吧,这边事已落实了……”

书记回头看了看被冲毁的稻田,钻进车子:“走,回赣州!”

没想到,车子下到半山腰,到一个村口,被一群慌乱的老百姓拦住——

一位领头的长者,敲开我的车门:“里面有当官的吧?我们村水稻全毁了,要救救我们……”

书记坐在后排,此时,他因全身湿透,除了短裤,全身脱得光光的……

他把玻璃摇下,向群众招手:“我就是赣州市委书记,你们受灾情况,我已看到,你们放心,政府一定会帮助你们解决困难的。”

老百姓开始还不相信,这个光着身子的中年汉子,就是市委书记?

此时,有位群众大声说:“是书记,我在电视上见过。”

群众见到书记亲自到现场处理灾情,一边鼓起掌来,一边让开路,向书记招手……

这种场景,不是亲临现场,你真会误会,这像是在拍摄电影做戏吧?

但这是笔者亲见。

书记有经验,衣服湿了,他全脱光;

笔者是个军人,不好脱下军装,一身湿衣服,回到家里,扎扎实实生了一个月的病……

赣南,除天灾外,群体闹事也不少。

1996年春,宁都县有个别宗教极端分子,利用个别干部工作问题,策划不明真相的群众闹事,声势闹得很大。

县里告急,省里也惊动了……

如何平息这场群体闹事案件?这位书记摸清情况,一边立马通知市公安应急分队赶往现场,做好应急准备;一边通知分管市领导,通告闹事头头,书记要亲自和他们见面,和他们面谈……

这位书记亲自赶到现场,把闹事领头人找来,问清缘由,三下两下,很快协商了处理问题的方案。

一场“轰动全省的宁都”风波,很快平息下来……

事后,笔者和他谈起此事:“群众在闹事风头上,在坏人策划下,你靠到一线,不怕有危险?”

他说:“大多群众是明事理的,干部越怕,他们越会感到有鬼,事情就会闹得更大。共产党的干部,还能怕群众?何况我还是当过兵的。”

后来,不少当地群众,都称这位书记,浑身是胆。

事后,省里相关部门派人专门调查了此案,除对少数别有用心者作出处理外,对工作失职干部也作出通报处理。对赣州市领导人的果断处置,则进行了通报表扬。

什么叫“忠诚”?

什么叫“以人民为中心”?

这位当过兵的书记,用自己的行动践行共产党人对党的忠诚。

下面的故事,更叫一般人难于理解……

只要有利老百姓的事,就要大胆地干

赣南最大特色,一是大,十八个县(市),人口占全省四分之一,面积相当于台湾省;二是穷,边远老区,穷山恶水,当年红军在这里闹革命,就是因为离中心城市远,敌人力量薄弱。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派往这里主政的第一把手,大多是极有魄力的干部。

这位年富力强的书记,当年仅四十来岁。

如何发展赣南经济,他在经过深入调查后,在市委常委会会议上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干部带头种脐橙!

赣南,和大西洋对岸的美国,处于一个地平线,极有利于橙子生长。赣南荒山多,如果发动群众种植脐橙,对赣南脱贫致富,极有战略意义。

前些年,前任领导已动员过,但成效不大,除少数种植专业户有收益外,在老百姓那里,很难推广。

他通过调查,感到要把这件事做好,只有党员干部带头,才能推广。

种脐橙,除必要经费投入外,关键在管理,在产品销售。干部一般有一定文化,有社会关系,容易成功。

但当时,上面有条硬政策:干部不能经商……

这是不是踩了政策红线?

大家都很困惑……

他说服大家:干部种橙子,按规定贷款,不搞“吃小灶”;每个干部,除自己种外,还要承包几个贫困户一起种,验收时,要把帮扶对象一齐算上。

今天,赣南那漫山遍野的脐橙,就是在这个决策下,创造出来的……

笔者有亲身体验。

这里仅用一个实例,说明此举意义——

笔者有位老战友,叫兰应贵,在军校学习时同一个班。此时,他已从县人武部部长岗位转业到赣县任县委副书记。他聪明能干,承包了几十亩山地,橙子长势特别好。

有一个周末,他带我去他的果园,半山腰一片黄灿灿的橙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自豪地指着果园对我说:“这就是我的试验点。”

我特别叫他带我去看了他三户帮扶点,长势一样茂盛……

我们一边吃着他亲自种植的橙子,一边听着他的感受:干部带头种橙子,不仅干部取得指导群众种植经验,而且给老百姓吃了定心丸,资金、销路有保障,在技术上能得到及时指导。干部带头富,群众跟着富,多大好事!

此后,笔者每年都要收到这位战友寄来的脐橙,算是实实在在沾了这位书记的光。

但是,那些躲在阴暗里的人,竟在这位书记调离赣南后,在中央纪委同志到赣州巡视时,送上一本厚厚的告状材料,说他主政赣南支持干部带头经商,与民争利,无视党纪……

纪委同志到了南昌,找他约谈……

纪委同志听了他“一片赤子之心”的汇报后说:“这个材料,只写了干部种橙子,赚了多少钱,却少了另一个大数据,给老百姓带来多大好处。”

据说,中央有的领导到赣南,都夸“干部带头种橙子”,是一大创举!

他调任江西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兼省总工会主席时,还弄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大事件——

原工会领导因资金管理不善,造成工会会费6个亿的缺失,不仅影响了工会正常运转,而且给社会带来极坏影响……

怎么填补这个损失,他日夜坐立不安……

历史旧账不管,他可照常工作,照常生活……

而且,他已经是人生最后一站了,是平稳着陆,还是……

许多好心人,都劝他别管。他却认为:我是个退役军人,应该站好最后一班岗!

他找班子成员,多次酝酿,最后决定,组织一个精干班子,他亲自挂帅,采取资本运作方法,硬是赚回了8个亿……

打了这个大胜仗后,他增加了不少白发……

他美美地睡了一觉后,亲自向省里主要领导写了报告……

后来,他还向全国总工会领导汇报了此事……

除了“下不为例”这句话外,这些领导都无不为他的无私无畏感到震惊……

多少年后,我和他谈及此事,他只淡淡地说:“我不为个人捞一点私利,出了事,弄丢了官,也没什么了不起,这个官是人民给的,我就要对人民负责。”

没有豪言壮语,只是一个军人,向前冲锋的驱动……

朋友,你懂得什么叫勇于担当吗?

朋友,你了解了脱下军装的退役军人的风范吗?

他就是一个缩影。

(未完待续)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周根保(中共党员,1947年4月生,南昌人。中共南昌市委原常委,原南昌军分区司令员,南昌八一精神研究会原执行会长,江西省红色文化研究会原第一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