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争志愿军十余次

大战“美利坚之剑”

陈 辉

1950年12月16日,杜鲁门总统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并征召了国民警卫队,组建了国防动员办公室,高层人物还讨论了使用原子弹对付中国军队的问题。

杜鲁门和麦克阿瑟

在东京,道格拉斯•麦克阿瑟似乎难以接受这次挫折,他严厉谴责了政府限制战争的政策,并要求轰炸满洲,封锁中国,并在朝鲜投入中国国民党部队。将军的公开言论激怒了总统,杜鲁门总统发布命令,禁止在海外的政府官员包括军队的指挥官,在未经国务院批准的情况下,擅自发表有关外交政策的声明。

杜鲁门给麦克阿瑟颁发勋章

随着鸭绿江的失败,美国痛苦地意识到,在朝鲜取胜是不可能的,高层中流传着和平谈判的呼声。对此,麦克阿瑟指责华盛顿丧失了胜利的意愿!

长津湖美军陆战第1师的惨败,仅是美军“王牌”走向没落的序曲之一,一系列的败绩一步步上演。

在长津湖大战之前,中国人民志愿军第42军124师与陆战1师,还曾进行了一次惊天动地的大血战。

1950年10月25日,中国人民志愿军打响抗美援朝第一次战役。这次战役分为东西两个战场,主战场在西线。美军和韩军企图从东线迂回江界、包抄朝鲜人民军。26日,志愿军124师刚刚赶到东线黄草岭地区,陆战1师就蜂拥而来。

黄草岭是朝鲜东北部军事要冲,美军攻取朝鲜党政军首脑机关所在地江界的必经之地,而江界又是东线最后一座重城,黄草岭以北是长津湖南岸的盆地、丘陵,倘若敌人越过黄草岭,整个东线已无险可守,会使志愿军西线主力腹背受敌。

黄草岭是关系成败的战略要地,敌我双方必夺之地。

这是一次力量悬殊,装备悬殊的大血战,让我们看一看志愿军124师与美军陆1师的实力对比:

美军105榴弹炮阵地

陆1师:2万人;坦克149辆;装甲汽车35辆。高射炮64门。155口径榴弹炮18门。105口径榴弹炮54门。火箭筒607具,无后坐力炮、化臼炮、迫击炮,共343门。总计各种火炮1086门。轻重机枪1008挺。使用飞机50余架。火焰喷射器、自动步枪、卡宾枪等短兵器,比人还多,装在中、小型吉普车上,随时补给。这是达到当时现代化高峰的部队。除此之外,陆战1师还有李承晚的“王牌”首都师和伪3师的配合作战。

国内改装基地接受苏制火炮训练的志愿军

124师:1.4万人。马拉山炮12门。轻迫击炮、92步兵炮、六0炮、加上配属的炮兵45团的火炮,共计80门。坦克是零。汽车只有几辆。飞机是零。轻、重机枪150挺。全师短兵器绝大部分是三八式步枪,冲锋枪、卡宾枪只有一些干部才有,就连手榴弹也仅有1000枚。除此之外,124师仅有126师1个团、炮兵45团,人民军炮兵、坦克兵一部配合作战。

毛泽东对中美装备的差别称之为“叫化和龙王比宝!”

弱肉强食的战斗开始了:

美军M26

坦克是陆战1师主要突击力量,M4A3型、M26型等主战坦克和轻型坦克,最高时速40公里/小时,在50架飞机掩护下,沿公路猛冲,成团的陆战队,尾随其后沸沸扬扬,张牙舞爪。显然,欲向124师纵深推进,以装备、兵力的优势,一举摧毁124师防御体系。

黄草岭战区的烟台峰是东线战场一道门,挡住了陆战1师的去路。124师371团2营4连把守在这里。

4连连长刘君冷静地观察:一个班的美军,取疏散队形,在硝烟中时隐时现。他判断:“陆1师很狡猾,想引诱我们暴露兵力部署和火力配置!”他命令6班对付这股美军,其余兵力不许暴露,以岩石、石缝为依托的暗火力点,更不许暴露。

6班战士精确瞄准,打死5个美军。狡猾者反而中计,以为烟台峰兵力少、火力弱。

3辆美军坦克开到山下公路,以火炮掩护1个连冲击。

刘君将美军放到30米处,令全连一齐开火,各暗火力点杀伤美军尤多。

美军迅即组织第2次冲击,兵力增到两个连,遭4连杀伤;烟台峰高达1601公尺,嶙峋无路,美军队形大乱,哀哀叫苦。

刘君抓住战机,下令反冲击,司号员张群生,挎着“马链式”冲锋枪,高吹冲锋号,号谱高昂如铁骑卷来,美军似听丧钟。

各战斗组以“三三制”战术动作,时而“前三角”时而“后三角”,交替掩护,猛打,猛冲,势如雷火,劈向混乱的美军。

东北老兵郑友良领1个班斜插进敌群腰部,高呼:“刺刀见血!”美军个高腰粗,不及我勇敢,更不及我灵活,小个子变得高大,大个子变得矮小,被郑友良等刺刀挑刺,枪托打击,尸横山腰,跌撞而逃。

张群生对全班战士说:“山腰这道沟是打埋伏的好地形。”郑友良说:“这个办法好,我们就在这里埋伏,和主阵地上下夹击敌人。”

这个班刚埋伏好,美军发动了第3次冲击,兵力迭增1个营。

美军增兵两个连,志愿军只增兵1个班,大多是营部勤杂人员,由3班长都兴元带来。

曾是长白山猎手的郭忠前,轻机枪弹无虚发。郑友良带领全班“摸老虎屁股”,下面兜着打,上面盖着打;张群生又吹起冲锋号,美军怕号,前后挨揍,指挥上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缩了回去。

次日下午,陆1师以整营、整团的兵力,冲击烟台峰4连等阵地,美军两个连突破前沿。连长刘君被流弹打中,血如泉涌,在火焰中爬到一个个战位,发出他最后的命令——英雄的遗言:

“坚持……守住……”!

连长刘君牺牲,失去指挥,全连只剩下19个人!他们没有眼泪,只有怒火。这时,年轻的号手张群生站出来高喊:“我代替连长指挥!大家跟我来!剩1个人也要跟狗日的干到底!”年轻的号手首先统一调整弹药:每人匀得5发子弹、1颗手榴弹;指挥大家撤到峰顶,利用石洞、石缝为屏障,飞机炸不着,枪炮打不到,凭险固守。

志愿军第42军在黄草岭进行阻击战

美军50多人冲到烟台峰顶,以为已没有对手。张群生、都兴元、理发员陈凯明、通信员郑兆瑞、关尚贵……19条好汉,隐蔽对暴露,单发射击,第一发子弹就消灭一个美军,碗大的飞石砸得美军脑浆迸流,随即投弹,毙伤美军20多人,余下的美军趴在地上不敢动,后续的美军100多人,把19条好汉团团围住,谁靠近石洞石缝,谁就非死即伤,一时间无计奈何。

无后坐力炮炮弹炸在美军群中,与4连互为犄角的6连,摧毁美军两辆坦克,以火力支援19条好汉。

弹雨猛打美军后背。2营营长肖君急率5连等部,集中10多挺机枪开路,飞抵烟台峰,为19条好汉解了围。

4连和6连,共毙伤美军300多人,4连伤亡70多人。

战后,军授予4连“烟台峰英雄连”光荣称号

4连惨烈的战斗场面,仅是124师与陆战1师拼死搏斗的一个缩影。整个黄草岭防御阵地,都进入了白热化。

炮雨纷飞之后是血肉横飞;血肉横飞之后,又是炮火纷飞;再后来炮火与血肉融为一体。阵地丢了,夺回来,又丢了,又夺回来……,一天、二天、三天……,整整13天,志愿军124师和兄弟部队像岩石一样,死死地在黄草岭扎了根。

美国多种记录朝鲜战争的书籍,披露陆1师军官的回忆:“中国人打得顽强不屈!”

小约翰·米利金少校说:“当中国军队战斗时,整个山坡都好像活动起来了!”

1950年10月25日至11月7日,中国人民志愿军第42军124师在黄草岭一战,歼灭美军陆战1师2700余人,阻止了东线敌人的进攻,有力地配合了志愿军西线作战,粉碎了美军“感恩节”前占领全朝鲜的计划,保证了志愿军入朝第一战役歼敌1.5万人的重大胜利。

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特意嘉奖了124师这支英雄的部队。

在此以后,陆战1师一直转战在朝鲜半岛中部一带,作为“联合国军”主力,参加了多次重大攻防战役。1953年3月,陆战1师被调至战线西段参加阻击中朝军队的“春季攻势”,防守“内华达”高地群。3月26日,志愿军发起猛攻,驻守“雷诺”高地的陆战5团一个排全被堵死在坑道里,志愿军攻占了阵地,“贝加斯”高地同时也被志愿军攻占。

随后4天中,陆战1师对两个高地展开疯狂反扑,共倾泻10.4万发炮弹、7000发坦克炮弹和210吨炸弹,把两个高地炸成一片沙丘,最后仅夺回了“贝加斯”高地。5月份,陆战1师死伤惨重,不得不将阵地移交给美25师。厄运又降临到美25师头上。倒霉的差使最后轮到了土耳其旅。5月底,“贝加斯”等几处阵地最终在土耳其旅手中丢失。

2011年1月10日,志愿军老兵黄进在《解放军报》发表回忆文章,介绍了志愿军第20军60师179团与美军陆战1师1团的一次较量。

大雪中行进的美军

1950年11月29日晚8:30以后,我志愿军第20军60师179团在与敌人交战数日后,与被围之残敌形成对峙状态。就在这时,我2连2排长朱大荣带一个战斗小组沿公路向南搜索时,在路边沟旁捉住了一名美军中校军官,该中校是在激战中腿部被我军打伤,又走路不利索,被朱排长等俘虏了。美中校被俘后更紧张,已完全不能走动了,朱排长令战士将其抬到我1营临时指挥所。1营临时指挥所设在一间破房子里,桌子就是用一些空弹药箱架起来的。

这个美军中校会讲些简单的中国话,他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比划着说:“你们的西线部队对俘虏是优待的,宽大处理的,已经释放了100多个。这是报纸上登的。我早知道了……”看来,这家伙早就准备了两手,1营教导员心里暗暗发笑,高兴有机会了,但表面上仍严肃地说:“你既然知道了我们的宽大政策,那好吧,就请叫那些被围困的官兵投降吧,我们保证优待他们。”可美中校又狡黠地说:“我腿伤痛得很,现在说话都困难,喊不了。”

恰在这时,1营参谋楼兴成又带来一名美军俘虏,是个士兵叫詹姆斯。教导员就对美中校说:“你既然伤痛就不勉强你了,你就叫这个士兵喊话吧,怎么喊你告诉他。”美中校紧锁眉头,嗯嗯呀呀在那里支吾。教导员开导他:“你们现在被包围,我们有绝对优势兵力,可以立即消灭你们。但是,我军是讲人道、讲宽大政策的,只要投降,我们就宽大处理,保证你们生命安全。”稍停又说:“你看怎样,为了你们那些同行的生命安全,叫詹姆斯喊话吧!”美中校终于点点头,转过身叫詹姆斯喊话,并教他喊话内容:“这里优待俘虏,不要怕,放下武器就没有事……”

詹姆斯的喊话很有效,立刻,敌人方面的枪声停止了。接着,有6个美国兵乘一辆吉普车,打着白旗来到我阵地联络,要求我方停止射击,教导员和营长简短商量后,由营长下达命令:“各连停止射击,严密监视敌人。”并迅速调整部署,加强一线兵力,随时准备战斗。同时令附近的82迫击炮班准备着炮弹。美国兵看了,也增加了压力,我教导员和营长同这6个美国兵一一握手,以使他们放心,叫他们回去派军官来谈判。

美军宣传车

美国兵乘吉普车回去了。经过詹姆斯连续的喊话,敌人初步安定下来。这时过来3个敌军官——一个带伤的美少校军官和英军军官、李伪军军官各一人。3人立即被领到临时营指挥所,加上原来的美中校军官共4人和1营教导员、营长谈判。

教导员、营长首先和他们一一握手,然后教导员说:“你们被包围了,只有投降才能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你们有什么条件提出来吧。”刚来的3个敌军官急忙纷纷说:“我们需要特别保证。”经敌中校翻译后,教导员想了一下,取出一张纸用钢笔写了8个大字:“缴枪不杀,优待你们。”并签上教导员和营长的名字,交给了敌军官,这就是书面保证。营长又叫人取来几件棉大衣给冻得发抖的敌军官每人披上一件。

敌军官们相互看了一眼,有些感叹的表情:“到了这种地步,也只有投降了。志愿军是宽大的,也很和善。”他们有的点头,有的以手势表示:同意投降,接着由美军少校简短提出了4点要求。经美中校同意,并向我教导员、营长翻译:“一、保证生命安全。二、送他们回国。三、能和家里特别是妻子、母亲通信。四、投降后让他们睡觉、休息。”

教导员和营长交换了一下眼神,立即由教导员表示:“我代表中国人民志愿军接受你们投降,基本上同意你们提出的4点要求。不过,第2条只有在战争结束后,或总部指示才能实现你们回国的愿望。”

经过喊话、联络、谈判,时间已到凌晨3时许,也就是30日3时许,天快要亮了。营长向敌军官提出:“你们10分钟内投降!”除美中校外,其余人似乎同意,但未表态。美中校却提出,现在行动看不太清,6:30投降。很明显,美中校是在耍滑头,想拖延时间,企图到天明后,获得空、地支援,使这里情况发生变化。营长向通信员使个眼色,将手里烟点了3支。通信员立即出去给3连连长讲:“轰他3炮,震震他们。”于是3连长命令82迫击炮班,3门炮齐放各1发。向被围的敌军东北面较远处轰了3炮。

炮声骤起,敌军官惊恐地问:“你们怎么又打炮了?”美中校的脸色陡然变了。营长讲:“我去查一下。”营长出去,一会儿就回来说:“炮击停止了,这是刚到的炮兵,不了解情况,在试射。”紧接着说:“我已下令炮兵停止射击。不过,前面部队等得不耐烦了,你们要赶快做决定。6:30不行,必须立即投降。”教导员见势讲:“中校伤势很重,需要立即送医院。”这时营部通信员带进来几个战士将美中校抬了下去。

美中校被抬走后,美少校等3个同意立即投降,并要求我方派1名军官去被围敌军处受降。教导员和营长商议后决定,派营部通讯班班长杨锡林去。因为杨锡林觉悟高、胆大心细,身高180多公分,体格健壮。

在冰天雪地中,与志愿军激战后受伤的美军等待登上直升机撤离

杨锡林和敌军官一同到敌人营地后,看到那里非常混乱,没有一个美国兵是全副武装,人员东倒西歪,疲惫不堪。有的把枪挂在汽车上,有的钻到汽车底下,有的垂头丧气,呆若木鸡。杨锡林在美国军官陪同下,碰到人就握手,表示接受他们投降,优待他们,使他们放心。美军官也给敌军讲了一些话:大意是志愿军接受投降,并保证优待他们的条件。

杨锡林在美军少校的陪同下,乘敞篷吉普车从北向南,又从南向北,沿公路西侧平坝地来回走了一趟。杨锡林只是说:“放下武器,优待你们,放下武器,向那边走。”并以手示意。

在杨锡林讲话和示意下,敌军开始向我军阵地走来,1、2个、3、5个,接着成批地走向我阵地。有不带枪举着手的,也有带枪双手高举着的,到我阵地前就放下枪。有的是有组织成队的,胸前挂着空枪,整齐地走到我阵地后均放下枪,自动站好。有的还发出OK、OK声,放下枪后很有秩序地站好。在我军监视下,分别向西转移。

杨锡林回来后,通信员小刘、小田双双把班长抱起来,并说:“班长!你好神气啊!检阅了这么多美军、联合国军和车队,太棒了!”“虽然鼻子不高,但个头儿不矮,够气派的……”

杨锡林捅了小刘、小田各一拳,嘻嘻地笑,又认真地说:“的确,我感到很自豪,我是代表中国人民志愿军179团、代表首长去受降的。接受他们投降,我好高兴啊!我们是伟大的中国人民志愿军,你们说是不是?”

“是!”小刘,小田纷纷喊道。

经过清点,投降的敌人共241人。这一仗从敌人进入179团阵地算,除俘虏外,还毙、伤敌约500多人。美陆战1师1团1个营,以及英、土、李伪军分队被彻底消灭。这次俘虏敌人是东线战场最多的一次,缴获、击毁敌坦克、汽车80多辆,并缴获武器、装备等一大批。

1953年7月28日上午9时,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步履稳健,气宇轩昂地走向开城志愿军代表团签字大厅。而在此之前十多个小时,志愿军46军136师正与美军“王牌”陆战1师,在板门店以北的大德山进行着朝鲜战争的最后的一次较量。

此时的彭德怀,虽然就要进入伟大的历史角色——代表中国人民在停战书上签字,但他心中仍然惦记着46军与美军“王牌”的最后一战。

36岁的志愿军46军军长萧全夫作为驻守在板门店前线部队的代表,也前来参加停战协定签字仪式。彭总让随从人员通知萧全夫:“签字仪式后,他要到46军驻守的前沿阵地视察。”

彭总的脚步刚步入签字大厅,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各国记者,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到彭总身上,英国记者阿•兰•委卜宁抢先采访了彭总,只见彭总的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笑容,热情地回答了这位记者的提问。后来,这位西方记者用他的笔客观地向全世界宣告:透过这位军事统帅脸上的微笑,你们就会知道是中国人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9时30分,在朝鲜停战协议及其临时补充协议正式签字仪式上,闪光灯在不停地闪耀,许多镜头对准了志愿军最高指挥官。彭德怀神情庄重地拿起笔,饱蘸浓墨,在停战协议书上留下了“彭德怀”三个大字。这与“联合国军”总司令、美军上将克拉克在汶山提笔签字时的沮丧神情,形成了鲜明对照。

事后,这位美国将军感慨地说:“在执行我政府的训令中,我获得了一项不值得羡慕的荣誉,那就是我成了历史上签订没有胜利的停战条约的第一位美国司令官。我感到一种失望的痛苦,我想,我的前任,麦克阿瑟和李奇微两位将军一定具有同感。”

“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在板门店正式签署停战协定

签字仪式后的第二天早上,彭总就乘着晨雾来到志愿军46军136师前沿阵地。他登上大德山顶,46军正面29公里宽的防御阵地尽收眼底。萧军长在现场对彭总做了汇报:马踏里东南山位于临津江北岸,距开城以东14公里,由编号为062、061、060、0238四个小高地组成,是美军在“三八线”以北惟一的支撑点和高浪浦至临津江渡口的必经之路,由美军“王牌”陆战1师固守。

我们拿下这片高地,就可以把美军全部赶到“三八线”以南,并直接威胁美军在西线的交通供应线。我们军为配合板门店谈判,迫使美军在停战协定上签字,以136师为主,集中兵力和火力,从7月8日晚至27日晚,先后对马踏里东南山的美军陆战1师发起了三次反击作战。最后这次反击作战,从7月24日黄昏一直战斗到7月27日凌晨,接到停战命令时才停止战斗。062、061、060、0238高地全部被我军占领,陆战1师狼狈逃窜。

彭总听了介绍,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与美军“王牌”的最后一战打得并不轻松。陆战1师也很清楚这是最后一战,与志愿军杀红了眼。136师406团连班长栗学福带领全班担负第一突击队的任务,他们刚占领0238高地,就受到陆战1师的反冲击。他指挥全班转攻为守,美军不惜血本往上冲,他们先后11次将美军击退,歼敌近百人。陆1师发了疯一样,仍不惜伤亡往上冲。全班战士都牺牲了,只剩下栗学福一人,仍继续战斗,弹药全部打尽了。这时,一帮美军又冲了上来,准备活捉他。栗学福拉响了最后一根爆破筒,当场就有13名美军被炸死,他自己也被炸晕埋在废墟中,待志愿军增援部队把他从废墟中抢救出来后,仍顽强坚持战斗,为夺取马踏里立了大功。战后,栗学福被评为二级战斗英雄。由此可见,与美军陆战1师的最后一战打得是多么残酷。

在下山的路上,彭总遇到了抬烈士的担架队,他们是刚从马踏里东南山前沿阵地上下来的。

彭总轻轻地掀开担架上的布单,一一查看了烈士的遗容,沉默好久,然后对身旁一位转送烈士的干部说:“这是祖国人民的英雄儿女呀,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就是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换来的。你们要妥善掩埋好,标记上他们的姓名,早日通知他们的亲属。”

陪同彭总的46军领导介绍说:“这几位烈士是清理战场时,在马踏里东南山阵地前沿刚刚发现的。他们是与陆战1师交战时牺牲的。”

彭总听到这些情况后,心情非常悲痛,便提出要亲自到最前沿的阵地上看一看。身边的人员都不同意,因为马踏里东南山距离被击退的美军陆战1师前沿阵地不到300米。大家极力劝阻,彭总火了。在此情况下,萧军长只好同意彭总上山,但必须他先去看一看情况。彭总只好不耐烦地等着。

萧军长把车开到山上后,对前方美军陆战1师阵地内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这时虽然已经停战,但是一旦发生挑衅事件,地形对我方相当不利,彭总的安全很难保证。

萧军长从山上下来,再次劝阻彭总不要上山。

彭总严肃地反问道:“既然你萧全夫能上去,我彭德怀为什么就不能上去呢?我们的战士在这块阵地上不惜生命和流血,难道我们连上去看一眼的胆量都没有吗?”

萧军长望着威严、固执的彭总无可奈何,便布置好观察哨和警戒人员,随彭总来到马踏里东南山阵地。彭总向前迈了几步,阵地上的干部指着地上的一滩血迹说:“这就是我们烈士牺牲的地方。”彭总听后便低头凝视着脚下这块被烈士鲜血浸过的土地,静默地站在那里,沉痛地说:“两天前我们的战士还在为这块土地英勇战斗,付出了生命和鲜血。现在停战了,但是他们却没有看到今天的和平,我们活着的人......”彭总动情地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他禁闭双唇,默默无言,随后便拿起望远镜,无声地向远方凝望着。

这时,随行人员才豁然明白,彭总不顾个人安危来到前沿阵地,是为了缅怀在和平黎明到来之前与美军“王牌”交战而英勇献身的勇士,寄托他深深的哀思啊!

随行人员当即用身边的松枝和野花扎成了一个小花圈,放在烈士献身的地方。对此,彭总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俯下身子去把花圈调整为面对祖国的方向......

为了战胜美军“王牌”,志愿军付出了血的代价。但这个代价为志愿军赢得了光荣,为陆战1师带来了耻辱,为朝鲜换来了和平。

1953年7月27日22时停战时,以062、061、060、0238为标志的“内华达”高地群,划到了军事分界线以北北朝鲜一方。陆战1师极不情愿地以又一次失败结束了在朝鲜的全部战事。

在4年的朝鲜战争中,陆战1师参加重大战斗10次,伤亡达3万,是侵朝美军中伤亡最重的师,其严重程度超过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美利坚之剑”变成了“美利坚之虫”!

与陆战1师相比,其他美军部队损失也是惨重的。整个朝鲜战争期间,美国投入兵力最多时达30.2483万人,损失兵力16.2708万人,其中战死5246人,伤103284万人,失踪、被俘5178人。其死亡人数占侵朝“联合国军”死亡总数的94.16%。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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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晨辉点兵

作者:陈 辉(新华社高级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