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停止，发自己的光

唐 松

生活需要烟火，也需要宁静的美好。每个人无法保证自己光芒万丈，却可以提醒自己：别停止，发自己的光。

清明时，带着女儿回老家扫墓。弯着腰的竹子，白色的野花，地上铺满叶子，满满的绿色遮住了我们的双眼。远处，摩托车的声音轰隆而来。到了眼前，原来是九哥。

10年前，高高瘦瘦的九哥，总让我们看到他的精神饱满，有使不完的力气；而现在，他的肚子大了一圈，脸上坑坑洼洼，精神大不如前。岁月催人老，九哥也免不了成为中年油腻男的形象。听伯母说：“九哥，按辈分来说，他是你们的姑父。因为他为人和蔼，处事公道，村里乡亲都很喜欢他。此外，家里排行老九，老老少少，也没了纲常，都叫他九哥。他总是一笑了之。”

“这次，九哥主要是来解决老人们的问题。”嫂子接着说道。以前，九哥做过教师，做过村支部书记，而今却只能管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我心里的疑惑不断增加。

一直以来，元伯父和伯父一直共用水管，昨天发现水管破裂，生活用水就成了困难。于是，他们就联系九哥，来处理水管的问题。

元伯父和九哥正打着招呼，伯父从巷子里钻了出来。花白的胡须，褶皱的衣服，瘦骨嶙峋，看着让人心酸。伯父没有搭理我，而是朝着九哥继续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伯父没有结婚，自然没有子女。小时候，父亲在外上班，都是伯父忙前忙后。夜晚，坐在他的腿上，数着天上的星星。伯父没什么文化，却知道文曲星的故事，这些故事便是我最初的文学启蒙。祖父在世时，每年都回家扫墓，伯父总会将先人们的故事如数家珍，一个一个讲给我听。后来，祖父离开了，我离家乡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回家太少，所以伯父挑理不高兴也很正常。我赶快起身，靠近伯父，轻轻说：“伯父，刚刚去堂屋找你，没找到。给你打电话呢，却无人接听，正寻思您到哪里去了。准备一下，我们一起先去给祖父扫墓吧。”话还没说完，伯父突然提高嗓门，大声骂道：“扫墓！扫什么墓！你祖父又不会保佑我，扫什么墓！”

我微微一笑，继续降低语气，慢慢地说：“伯父，您老人家消消气。喝水问题必须解决，但扫墓和喝水是两码事。我们扫墓归扫墓，喝水归喝水，好吗？九哥来了，我们先把喝水的事儿处理好。”

在三叔屋前，伯父翻开土块，查找漏水的地方。一边寻找，一边嘀咕着，早就说不该让老三把房子修到这里。现在好了，现在好了，连水都没有喝了！

九哥实在听不下去了，接过话茬，说道：“清哥，老三的房子已经修在这儿了，这些话说了也没用。几年前，你同意老三修房，他才将房子修在这儿。为此，你两兄弟争吵很多次，也解决了很多次。现在，老三都被逼得外出打工了，我们还是要讲道理嘛。那些不中听的话，你哥子就不说了。现在，我们先解决喝水的问题。我看呀，十有八九是管子久了，要么自然损坏了，要么应该是老鼠把这个管子咬破了。我们一起先找找，造成水管爆裂的原因是什么？”

听了这些话，大家都觉得九哥说得有道理。元伯父用手拨开草，经明大哥也拿上锄头。公路外，竹林有一点陡峭。伯父不顾这些，他一手攀着竹子，一只脚踩在覆盖在泥土上的竹叶里。伯父找到管子出口，拿起旁边的竹枝，往管子里一伸，完全能够探到很远的地方。九哥真是料事如神，水管被老鼠咬断的可能性越来越大。

接下来，九哥提出两个解决方案：第一个，你们给老三打电话，自己协商解决；另一个，塑胶水管费用，我出一半，元哥出一半，但换管子人工费自己出。两位伯父商量后，采纳了第二种方案。伯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跟着九哥，去看田里的水泵。九哥，让我的内心产生了新的敬意。

因为时间仓促，我只能带着女儿，和其他叔伯去给祖父送上一束鲜花。往前走，离长大的地方越来越远，离家乡的亲人们也越来越远。远处，都能听到九哥的声音。清明时节，回家扫墓的人很多，他又要去履行护林员的职责了。九哥做过教师，做过村委书记。当别人都想着更高的追求时，他却义无反顾地成为一个小小的队长，一个好队长。

九哥一边说，一边叹着气：“农村里，现在已经没有年轻人了，都是把老人和小孩扔在乡里。乡里乡亲们，年龄大了，难免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今天因为喝水，明天因为一小块田脚，可能就会有很多的争吵。如果我不为他们去解决，那他们怎么办呢？”对他的敬佩之情，在不断蔓延。每个人都在努力的生活，寻找自己的星辰大海。于九哥而言，老家亲人们的平安健康，帮助他们解决好问题，就是他的星辰大海。而我们呢，为了自己的星辰大海，却宁愿被钢筋混泥土锁住自己的愿望，忘记了家的方向。

九哥就是这样的人，他不在乎世俗眼中自己的样子。他曾经说过，做过老师，做过村支部书记，现在却成了队长。有一样没有变过，他是一名党员，一个普普通通的党员。干不了啥大事，就做点小事吧。其实，九哥心中的小事，却是实实在在的大事。

高高的竹林，绿绿的野草，还有各种好看的花。女儿满心欢喜，她还不懂什么是党员，什么是星辰大海。只是不断询问，我们走后，祖祖们会不会出来拿送的花？

我们无法保证光芒万丈，却可以提醒自己：别停止，发自己的光。

作者简介

唐松，四川省宜宾市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语文报》《语文周报》专栏作家。作品散见《人民日报》《中国诗歌》《星星》《诗潮》《绿风》《散文诗》《散文诗世界》《新民晚报》《语文周报》《华西都市报》《语文报》《西安商报》《西南商报》《劳动时报》等报刊杂志。出版有《屋顶上的炊烟》《思维导图学古文》。曾获叶圣陶全国教师文学奖、冰心青年文学奖。在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抗疫”征文活动中，获得一等奖。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唐 松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