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农暴的历史意义和现实作用

叶源洪

1928年4月7日，在四川省南溪县（今宜宾市南溪区）土地上，爆发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农民革命斗争运动，简称“南溪农暴”。这次运动，是在中国共产党直接领导下举行的一次农民武装起义。这次武装起义虽然时间不长，前后只有一个星期，却打响了“震惊川南乃至整个四川革命武装反对反革命武装斗争的第一枪”。这对以后中国共产党领导各地人民进行武装斗争，起到重大的影响和作用。

南溪农暴虽已过去多年，但在南溪和四川革命斗争史册上，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光辉灿烂的一页。关于这段革命斗争历史，由于年深久远，当时的文字记载资料缺乏，仅有少数上级党领导有关南溪农暴纲领的文献资料，绝大多数都是当事人的回忆资料。其后在搜集整理这些资料时，各有所见，奇说不一，没有统一形成一套可供后人学习借鉴利用的翔实可靠教材。

按照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指导思想，本文对这段革命斗争历史进行重新梳理和认真研究，用“去伪存真，由粗变精，化繁为简，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的编写方法，还原其历史本来面目，使之成为一个具有可信性、严肃性、规范性、通用性的历史读本。

一、南溪农暴的发起原因

(一)历次起义反抗，潜移默化影响

民风古朴、勤劳勇敢的南溪人民富有革命斗争精神，历史上反压迫争生存的抗暴斗争时有发生。据县志记载：清咸丰十一年，就有李端三村坝佃农张懋江，不甘奴役，率众千余，举旗反霸；宋家张万全等为反暴政，也曾暗设红炉，铸造兵器，相议造反。宣统三年，更有乡人谢宝真、刘春三、僧广法、陈廷章等，为反对帝国主义侵略和封建主义的压迫和剥削，分别在罗龙、仙临、新添等地聚集贫苦农民，组成“同志军”，响亮地提出打土豪、杀贪官、保国权、诛奸贼的口号，举旗起义，并于同年10月率众数千，包围进攻南溪县城。不久，富顺涂哲、隆昌胡坦、江安苟大帅等率众来附，其势更壮，县城危在旦夕。

民国6年，兵、灾并袭，民生凋蔽，哀鸿遍野，又有数百饥民，揭竿而起，杀团首，攻县城。可惜，他们的正义斗争，均遭到反动官兵残酷镇压而失败。此后，仍有不少农民，面对严峻的现实，被迫铤而走险，三五联朋，四五结伙，上山打富济贫。

他们憎恨剥削者，渴望新生活，迫切希望找到一条穷人翻身解放的道路。可是，农民过去的全部生活，教会他们憎恨老爷和官吏，但没教会且也不能教会到什么地方去寻找所有这些问题的答案。即使他们奋不顾身、前仆后继地浴血奋战，但其斗争总是盲目和不持久的。那么，“既要革命，就要有一个革命的党”。他们从千百次的失败中，认识到这个真理，渴望着能有一个代表穷人利益的政党来领导和指引，才能走上革命的正轨。

然而，历史上这些农民起义的反暴斗争精神，却深深埋藏在南溪人民心中，对后来举行南溪农暴起到潜移默化的影响。

（二）苛捐杂税繁多，民众不堪重负

民国初年，中国军阀割据，连年混战，贪官盛行，横征暴敛，苛税繁杂，灾祸不断，民不聊生。据《南溪县志》记载，仅民国14年就更换了4任知事。这些人上任后，自知任期短暂，便不择手段，横征暴敛，估派苛捐，巧取豪夺，中饱私囊，力图本利兼收。各种正税、附加税和捐款，名目繁多，反复无常。据查，当时常征较重的有田赋、契税、肉税、糖税、烟酒税、油税、当税、杂税、铁路租股捐、印照税、烟灯捐、租稳捐、花生市秤捐、栈房捐、茶桌捐、印花捐、百货厘金捐、护商捐、枪捐、军服捐、盐课、茶课、烟苗调查费、免疫费等等，多达100余种。更为莫名其妙的是田赋实行跨年预征。1928年已预征到1936年，提前征收了8年粮税。不仅如此，每年除征收正税外，还要增收征解费、团款、学款、司法、烂粮等各种附加税，并有“稳捐”“懒捐”等税，直接勒索农民。农民负担不起，又怕地主取佃，只好求助于高利贷，背一身阎王债。广大贫苦农民，终年辛苦劳累，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如遇天灾人祸，不少农民四出逃荒，冻饿倒毙在荒郊野外，随处可见。广大农民长期遭受压迫和剥削，仇恨的怒火积压在心中，一旦形成气候便成为巨大的反抗力量。

（三）党的组织建立，农会开展活动

中国共产党成立后，1922年，革命先驱恽代英率川南师范学生演讲团来南溪宣传马克思列宁主义，不少有志青年受到革命的启蒙教育，纷纷外出求学，寻求革命真理。毕业于川南师范的团员、教师李立之，1925年自泸州回南溪县任教。同年秋加入中国共产党。在教育界，李立之通过开展“外交后援会”等活动，积极组织爱国师生学习马列主义，阅读进步书刊，宣传革命思想，共探救国救民之路。年底至次年春，在教师中先后发展包析城、董少华、周伯尧、郭士光、叶幼裴等人入党。1926年夏，成立中共南溪县第一个支部。这个时期，有党员17人、团员12人。

南溪党组织建立不久，奉四川省委指示，筹建国民党（左派）南溪县党部；接着，李立之又被重庆莲花池国民党（左派）省党部负责人委任为南溪筹建国民党（左派）党部负责人。1927年初，筹备就绪，于正街文昌宫（即南溪镇前进小学校址）召集工、农、商、学各界代表数千人，正式宣告成立（同时，也在李庄成立了国民党左派党部李庄分部）。

为加强国共合作，使“国民党就由资产阶级性的政党开始转变为工人、农民、城市小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民主革命联盟”（见《中国共产党历史大事记》第25页），李立之、张质夫、周伯尧、张守恒、董少华等一批党团骨干到国民党（左派）党部工作，帮助国民党革新政治，扶助农工，在群众中广泛进行革命宣传教育。至此，共产党有了公开的机关、合法的身份从事革命活动，南溪的工农运动有了领导核心，农运工作进入新的历史阶段。

其后，国民党右派集团公开叛变革命，4月下旬，南溪国民党右派大打出手，致使南溪中共党、团组织转入秘密活动，革命走向低潮。

1927年秋，中共南溪支部广泛开展青运、工运、妇运和兵运等活动，先后发展一大批党、团员，建立了中共南溪特支。入冬，城乡党、团支部纷纷建立，最后便分别成了党、团南溪县委。

南溪党组织建立后，随即将党的工作重点全力转向农村，建立农民协会组织，开展农民斗争运动。通过一段时间宣传教育和抗捐斗争实践，农民们情绪高涨，应者云集。各地农协组织如雨后春笋般地很快建立起来，到1928年初，全县27个乡镇中，已有外东、白云、刘家、留宾、长兴、罗龙、黄沙、石鼓、李庄、宋家、牟坪、绥庆、李端、毗卢等14个乡镇建立了农协组织。其中，北岸的外东和南岸的牟坪、宋家、李庄是重点。此外，通过一些骨干的活动，还在毗邻的长宁所属梅白、达马洞和庆符的祭天坝、汉王山等地也发展了农协的分支，至“农暴”前不久，全县农协会员巳达5000多人。

（四）“八七”会议召开，吹响农暴号角

1927年8月7日，党中央在汉口召开紧急会议，确定实行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总方针，并把发动农民举行秋收起义作为当前党的主要任务。

在贯彻中央“八七”会议精神中，中共四川省临委、省委先后于1927年冬、1928年春，分别制定《四川暴动计划》和《春荒暴动行动大纲》，提出“于最近二、三月春荒期内，必须尽量加紧各种斗争，爆发游击式的战斗，爆发不论大小、不择时期、不计胜败的群众的武装暴动”，从而部署了“迅速形成弥漫全川的‘春暴’局面”，吹响了暴动的战斗号角。

为适应新的形势和斗争任务的需要，必须提高群众认识，加速人民觉醒，因此，极需加强宣传教肓工作。党组织利用文教阵地和一些外围团体，深入群众广泛宣传，进行革命启蒙教育。全县较大型的宣传教育有3次活动，效果显著。

 第一次是1927年7月，利用教育局奉命在城乡成立“义务教育期成会”、推行国民义务教育之机，党组织授意胡明鑫、廖时勉，以教育局督学的合法身份公开活动，把这项工作抓到手。然后指派一批党团员参加，组成义务教育宣传队，分为南北两个小组，以10天时间，深入城乡各场镇，在宣传义务教育的同时，大讲帝国主义侵华史，大揭军阀割据、战祸连年、横征暴敛、民不聊生，以及贪官污吏、土豪劣绅互相勾结、鱼肉乡民的累累罪行，使广大贫苦农民初步知道是谁在压迫剥削他们，找到贫困饥饿的原因；初步懂得广大穷苦大众只有团结起来，大家一条心，跟着共产党闹革命，才能当家作主翻身过好日子。

第二次是孙炳文遇难后，南溪中学校长吴小波在党、团组织支持下，举办了烈士生前的信件、照片和文艺作品展览，介绍烈士的革命事迹，揭露反动派镇压革命的罪行。不久，孙炳文烈士的夫人任纬昆送子回乡，吴小波不顾反动派的百般阻挠，毅然邀请她到校作公开演讲，颂扬烈士坚贞不屈、为革命英勇献身的崇高品德；控诉蒋介石破坏革命、屠杀人民的滔天罪行。事后，吴小波还亲自编导和主演革命话剧《孙浚明先生之死》。该剧的公开演出，在学校师生和社会群众中，把革命宣传教育推向高潮。

第三次是在县委委员张守恒领导下，李庄部分党团骨干和假期返乡的“南岸青年促进社”胡明鑫等学生，深入南岸船工、力行、贫苦农民和市民中组建“平民社”“平民阅报室”“平民夜校”等组织，宣传革命思想，启发阶级觉悟；并利用春节、元宵等民间习俗，大量编演唱词通俗易懂、群众喜爱的革命革命歌曲，从场镇到农村，广泛进行反帝、反封建的宣传活动。

南溪党组织深入基层，利用各种革命形式和工具，积极对广大人民群众进行革命教育和宣传，充分做好暴动前的舆论工作。

二、南溪农暴的组织筹备

随着农民运动的蓬勃兴起，中共川南特委根据中央制定的土地革命和武装反抗国民党反动派的总方针以及四川省委有关春暴的具体要求，拟在宜（宾）、南（溪）组织农民联合暴动。1927年12月28日（农历腊月初五日，）南溪县委召开党团骨干会议贯彻这一精神。以农协主席张守恒为首的一批南岸农村党团骨干认为，群众已经发动起来，革命要求迫切，县委应该因势利导，积极响应上级号召，组织武装暴动。而以书记李立之等为代表的北岸在城党员则认为，群众发动尚不充分，且南溪建党不久，还缺乏军事知识和领导武装斗争的经验，主张暂不暴动。两种意见相持，争论激烈，久议不决。会后，以张守恒为首的一批党团员，成立了行动委员会，积极进行暴动准备。

1928年1月，中共川南特委在富顺县三多寨召开扩大会议。根据省委春暴指示精神，正式讨论通过《川南暴动计划》，决定首先组织宜宾农民暴动，以大塔、双石铺为中心，率先起义，南溪相继响应。与宜宾武装会师后，出“南六”（指原长江以南的高县、珙县、兴文、庆符、长宁、筠连6个县），下川东，抵巫峡山区与贺龙部队会师。县委书记李立之因故未出席，派团县委书记廖时勉参加。回县后，县委召开党、团骨干会议，传达上级“立即发动春荒暴动”的指示，进一步仔细讨论宜、南联合暴动计划，并进一步分析了南溪形势。多数同志毫不动摇地表示：坚决执行上级决议，确定把领导好“春荒暴动”作为党的中心任务；并决定张守恒、赵之祥（武汉黄埔分校学生)、洪默深（黄埔军校学生）3人具体负责，于1928年2月，在李庄天府堂秘密召开农暴军事会议，制定军事行动方案。具体内容是:

（一）农协会员均按军队编制组编为组、班、分队、中队，并指派人员负责。

（二）起义队伍一律命名为“川南工农革命军”，战斗总指挥部设在牟坪场；外东、李庄、宋家、牟坪等处分设地区指挥部，统一指挥部队行动。各地区指挥员是：外东洪默深、廖时勉；李庄张守恒；宋家张云龙；牟坪赵之祥。

（三）统一全县起义时间，分地区指定临时集合地点，分路出击得手后，会师李庄，进取宜宾；如果失利，则转取汉王山，伺机再起。

（四）暴动开始后，立即割断敌通讯线路，严密封锁长江渡口，强行控制李庄、罗龙一带大小船只，听候我军统一调用。

（五）赶制“川南工农革命军”大旗两面，分送南北两岸各一面；刻制“川南工农革命军总指挥部”图记（章）一颗。

（六）由南溪中学学术研究社的青年团员，组成战时宣传队，书写标语、传单等宣传品。

（七）所需经费，由张守恒负责统一筹划。

临战前，川南特委为防止宜宾党组织遭受严重破坏、暴动流产给南溪带来的不利影响，坚决贯彻《四川暴动行动大纲》和《川南暴动计划》，又指派特委委员郑则龙到南溪担任县委书记，以加强组织领导；特委机关从自贡迁驻宜宾临阵指挥，并号召相邻各县派出武装，声援南溪暴动。暴动前夕，特委又增派曾君杰（原省委工运书记）、袁敦厚来南加强暴动的军事工作。

根据川南特委决定，南溪农暴行动委员会先后在帅家沟、梁家塆开会，确定4月7日全县统一暴动，任命曾君杰为暴动军事总指挥，赵之祥为副总指挥，袁敦厚负责管理军械；王南陔驻守李端，阻去长宁之敌；牟丙成驻守毗卢，准备夺取汉王山；还调整补充个别指挥人员，强调必须严守军纪，保守秘密。

三、南溪农暴的战斗经过

1928年4月7日（农历闰二月十七日），数千长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饱尝剥削、压迫之苦的农民，在中共南溪县委领导下，揭竿而起。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农民武装起义，终于轰轰烈烈地爆发了。他们高举“川南工农革命军”大旗，扛着各式刀、矛、土枪，统一行动，分路出击，杀贪官、诛恶霸、斗土豪、惩劣绅。

（一）奔袭蛮洞湾   打响“农暴”第一枪

蛮洞湾是李庄帅家沟党支部书记洪默深的伯父、县团练局长洪明海的老家。洪默深虽然出生在这个封建官僚地主家庭，但他信仰马列主义，坚持革命斗争，事事以身作则，敢于带头革自家的命。他在农协中常常向会员们说：“南溪一旦爆发起义，首先就从我家里开刀。”后来他把这种“大义灭亲”的思想，向党组织也一再表示过。随着抗捐斗争的广泛开展，洪默深的活动，逐渐为其伯父所察觉，其伯父便派人将他诓骗回家并武装押送县城幽禁，妄图釜底抽薪，以息民变。殊不知此举恰似火上加油，反而成了推动农民暴动的导火线。

帅家沟、关圣殿和昊天观一带农民军，当得悉洪默深被禁，怒不可遏。行动委员会也因其是北岸暴动指挥，面临起义，突然出此事故，倍感事态严重，于是紧急研究对策，并决定“农暴”从他家开刀。由张守恒领导，组织团县委委员胡明鑫、团员曾文昭率队去完成这个任务。出发前，张守恒亲赴昊天观作战前动员，将这支起义队伍命名为“川南工农革命军李庄分队”，提出“打倒贪官污吏，打倒土豪劣绅，夺取武器弹药，建立苏维埃政权”的任务，号召大家一定要听从指挥，严守纪律，勇敢作战。4月7日上午，胡明鑫、曾文昭二人亲率关圣殿农民军数十人，突然奔袭蛮洞湾。洪家房屋虽然坚固，但农民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包抄其宅，封锁门道，直捣内院。洪家祖孙见此情景，急忙出面威吓干预。愤怒的群众，当即开枪打死洪明海的父亲洪辉廷、儿子洪丕德，收缴其全部警卫枪支。农民武装起义就此打响第一枪。

（二）牟坪农民起义和反“围剿”斗争

4月7日晚，牟坪农民军在梁家湾集结，准时发起暴动。但鉴于全乡地域较宽，临时决定兵分两路出击：一路由曾君杰、胡瑞斋率领，从胡家坳走螺海田上街；另一路由赵之祥、胡明汉率领，从石板田经水井湾、秦家坝上街。出发前赵之祥作临战动员。大意是：我们牟坪农尾今晚武装起义了。明天我们就将整编为“川南工农革命军”，是共产党领导的革命队伍。我们的任务是打倒反动派，打倒贪官污吏，打倒土豪劣绅，夺取政权，建立苏维埃政府，让人民当家作主。今晚我们的起义，首先要搜缴武器、惩办敢于反抗的恶人。你们是本乡本土的人，知道谁是乡中最凶恶、最霸道的敌人。对这种人，一定要严加惩办，决不宽恕！让他们知道我们农民的厉害，看看农民的力量。农民们听后，人人精神振奋，个个磨拳擦掌。

农民军分路出击后，一时全乡火炬如龙、人流如潮。沿途收缴水井湾刘信发现银500多元，烧了各种契约和粮税底册一束；枪杀秦家坝作恶多端的甲长邹宪章。石板田土豪杨绍清抗命拒不缴枪，农民军烧了他的庄宅，没收其手枪3支、子弹一兜、2000多银元；在石朝门围捕民团大队长张国安时，张率家人开枪抵抗，被农民军乱枪打死3人，张国安只身逃窜；最后在街上还收缴了大利盘剥的豪商周柱山家生洋300多元。起义军旗开得胜，欢声动地。

次日，起义军全队进驻牟坪场上，在禹王宫高高插起“川南工农革命军”的鲜红大旗，沿街张贴标语，宣传革命，安定民心，号召开市营业、复学上课。在此同时，指挥部整编起义队伍，把年轻力壮的农协会员，配以较好枪支，编为一个特务队，指定青年农民赵弼臣为队长。其余有枪、刀、矛的混合编为两个中队，第一中队队长方子清，第二中队队长熊友章；随即布岗设防，待命行动。下午，胡明鑫带领攻打蛮洞湾的农民军来牟坪总指挥部报到，原班人马被编为第三中队，队长罗树清。后半下午，起义军还收缴了过路保商队枪10余支，加强自己装备。

9日，起义军就近没收豪绅粮谷，筹办给养，并为每人准备一袋干粮，以应出征急需。同时，继续整编各乡来集合的队伍。

10日上午，总指挥部在牟坪场上召开庆祝“农暴”大会。沿街红旗招展，标语满墙，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数千群众涌上街头，挤得满街水泄不通。大会由曾君杰主持，郑则龙、涂长春分别作重要讲话，号召群众团结战斗、乘胜前进，打土豪、分田地，消灭反动派、建立苏维埃政权。会上还斗争了恶霸、豪绅，广大农民扬眉吐气、斗志昂扬。

暴动震惊了敌人，反动军阀获悉南溪“农暴”，急派泸州徐廷秀旅属甘、邵两营武装，昼夜兼程，赶来镇压。10日上午，敌军从石笋、合璧窝两处渡河，沿宋家、马家两乡大路直扑牟坪，合击围剿农暴总指挥部。其时，总指挥部召开的庆祝大会即将散会。闻敌来攻，立即疏散群众，部署迎击敌人：指派赵之祥、胡明鑫、涂长春、曾文昭等率两个中队农民军，赶赴场北10里的观音寺为第一线阻敌，赵之祥负责指挥；曾君杰、胡明汉、王星桥、熊大猷等率一个中队农民军，驻守北5里的灵官坡为二线接应，曾君杰负责指挥；郑则龙、袁敦厚率其余队伍为后备力量，留守场上。

一线农民军刚好进入阵地，即与敌军前哨接火。敌军散开队形，轻重武器配合，猛烈向农民军阵地扫射。农民军居高临下，据险阻击，除步枪还击外，所有台炮也众炮齐鸣，猛轰敌阵。战地上硝烟滚滚、杀声震天。双方激战数小时不分胜败。后，敌军变换战术，利用火力优势，压住前沿阵地，调动大部兵力，迂回包抄起义军。起义军伤亡多人，被迫撤守二线。但此时二线也遭邵营袭击，起义军英勇奋战，拼力杀敌，竭力阻敌破围。为克敌制胜，台炮手张志云充分发挥台炮威力，猛轰敌军阵地，沉着放炮，浴血奋战，拼死抵抗。当敌人巳经逼近，自己再也无法脱险时，他奋不顾身，点燃最后一炮；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毫不屈服的英雄勇士跟敌人同归于尽。

经数小时激战，起义军终因武器低劣、弹药不济，火力减弱。敌人见此，乘势猛攻。起义军腹背受敌，党、团骨干曾文昭、胡明鑫等不幸负伤、被捕，领导失去联系，指挥失灵，被敌全线冲散。指挥部成员也被迫分散撤转。赵之祥夜奔李庄寻找张守恒，曾君杰、胡明汉撤退到长宁梅白一农户家暂避，不幸被人出卖，次日押回牟坪，同胡明鑫、曾文昭等关在一起，受尽酷刑拷打，始终坚贞不屈，被敌先后杀害于牟坪场口之望天狮子和尖坟包。

（三）夜袭仙临场

北岸起义部队，原计划先取县城，活捉县知事傅春林、团练局长洪明海，全部搜缴团练局和城绅枪支弹药，没收贪官污吏、奸商、豪绅的非法钱财之后，再收缴各乡团练办事处枪支，惩办地方恶霸，最后渡江会师李庄。但由于洪默深被禁，夏禹久又被派往白云乡通知吴雨文率队赶来参加起义，整个北岸只有廖时勉一人指挥。他担心进攻县城失利，影响全局计划；加之，又悉县知事不在县城，因而没有按时行动。4月8日，获悉傅春林、洪明海出巡长兴，次日可到仙临。于是一面派人去白云催促夏、吴率队于指定时间赶赴仙临，一面于9日晚在城东望虹庵集结外东、留宾农协会员200多人，携带各式枪支80多支和鸟枪、刀、矛等武器，连夜出动，分3路飞兵夜袭仙临场。前锋部队到达仙临后，即将团练办事处严密包围搜查，始知傅春林、洪明海巳于下午返城，只活捉了团总顾贡三。顾顽固抵赖，拒不交枪，当即为起义军所镇压。后续部队听到枪声，军心大振，勇猛冲锋，赶到街上收缴了民团办事处全部武器、现金。直到天明，白云的队伍仍未赶到，于是立即整队向刘家乡出发。农民张吉三身材魁梧、精神抖擞，扛着“川南工农革命军”的红旗走在最前头。人们紧跟红旗，精神焕发，浩浩荡荡，快步疾行，不逾小时，巳抵刘家场。此时，团练处官兵早巳闻风而逃，只搜得破旧废枪几支、仿造新式步枪3支、土台炮4门，还收容了自愿归附的号兵一名；随即又兵分3路，进军金竹岩上休息。是晚初更，摸黑下岩从凉亭子、杨柳箐两处渡河，与李庄、宋家队伍会师后，驻守炮房头休整待命。

（四）攻打李庄镇

李庄有驻军一个连，装备精良；另有张仿琴的地主武装手枪连也很亡命。敌人武力雄厚，围攻李庄将是一场艰苦的恶战。4月7日夜，起义军按计划在镇郊几处集结待命。由于上午关圣殿起义军攻打蛮洞湾，惊动了李庄之敌，他们倍加警惕，所有制高点和要隘，都已严密设防，部队已作临战部署。起义军如果盲目行动，必遭失败。指挥部只好下令停止行动，待命再举。

次日傍晚，有一连敌军自宜宾来犯，路经六团（当时在乡以下设团甲制，团相当于现今的村）防区岩下，六团中队长张增源奉命率队伏击，枪声密集，台炮齐轰，一直战斗到天黑，敌人才拖着伤员乘夜逃遁。

两次战斗，李庄的敌军更加惶惶不安。他们布岗设卡，对晚上进出场口之人，都要严格盘查。因此，攻打李庄只能改在白天进行。4月11日晚，指挥部下令：12日趁李庄赶场，集结各地农协会员1000多人，待场齐时，分兵4路，围攻李庄镇。北岸会师部队，主攻镇东场口麻柳坪；宋家民团起义部队和洞贞观一带农协武装主攻洗脚塝镇东南场口；昊天观一带农民军进攻天顶山碉堡，牵制敌人，并主攻镇南燕子石场口；六团起义军和板栗坳一带农协武装，从东岳庙、田坝头主攻镇西场口；突击围攻南华宫陆连营地任务，由五团所属农民军作专人布置。此外，各部抽调部分精干人员，化装先行潜入镇内，把住关卡要口。指挥部设在东岳庙，总联络点设在罗仲威家。

上午10时左右，昊天观一路农民军开枪过早，惊动敌人。待到各路农民军跑步进入阵地时，敌人已抢先布置就绪，奋力向外反扑，致使后山、上坝一线，无法攻入场内。其他各路猛攻入镇，或围驻军营地，或捣团练办事处，或据街守卫。枪声四起，战斗激烈。石鼓的农民军因未能及时渡河参战，也在隔江鸣枪助威。不久，陆连一个排从西外牛角沱赶到，张仿琴的手枪连也向农民军猛烈反扑，战斗进入白热化。农民军不顾枪林弹雨，英勇杀敌，争街夺巷，拼刺肉搏，毫不畏缩。有的枪弹打完了，枪上又无刺刀，便拿枪托与敌对打；有的手无寸铁，面对荷枪实弹的敌人，采取穿家越户的办法，与敌周旋，寻机抢夺武器。两个年轻农民，被敌紧追不放，他们急中生智，闪入一家饭馆，趁势将锅里的沸汤，劈头向敌人泼去，乘机夺了敌人枪支撤转……尽管如此，农民军由于武器低劣、缺乏训练，伤亡惨重。特别是靠河边一路，遭敌军猛力冲击、分割包围，农民军背水作战，十分被动。他们虽经多次拼杀突围，终因武器不良、弹药不济，不少同志倒在血泊之中；另有部分农民军坚决不作俘虏，他们高呼“打倒反动军阀！”“打倒土豪劣绅！”“打倒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等口号，投河壮烈殉难。

战斗进行了4个多小时，指挥部鉴于敌人火力强大，为避免更大牺牲，立即下令且战且退，分别向大岩方向撤转。至此，李庄之役也以失败而告终。

（五）包围宋家场。

10日上午，宋家民团大队长李俊辉在老场坡集合队伍时，中队长李安廷（共产党员）见机行事，诈称“那边有几个人来了”，李俊辉不知是计，慌忙掉头去看。李安廷趁其不备，一枪将他击毙，随即打出红旗，宣布民团起义。由于团丁中多数是贫苦农民，且经过党的教育，几乎都已秘密参加农会。因此，一声疾呼，同声响应，云集旗下。

他们经过简短商议，决定林云清（党员）率一部分武装沿苏家桥上韦家岩宿营，伺机歼灭马家民团；李安廷率另一部去炮房头，听候张云龙调遣。

11日，林云清得悉进攻牟坪的敌军留下一个连驻守在宋家团练办事处（关帝庙内）时，立即回师，会同牟坪、宋家各地集结的农民军2000人，包围宋家场，进攻关帝庙内驻军。关帝庙建筑在石坎上，四周条石为墙。敌人居高临下，凭仗优势火力，据险顽抗。农民军人数虽多，但武器量少质低，故激战多时，久攻不克；敌军也不敢擅自出击，只好龟缩庙内，孤军待援。后来，农民军改用火攻，他们趁天黑点燃乡团总雷敬廷的住房，使火随风延烧到关帝庙，敌军又后退至张爷庙，继续负隅顽抗。双方相持不下，枪声疏密断续。

13日拂晓，邵、甘两营镇压牟坪“农暴”得手后，又疯狂扑向宋家；陆连部队镇压李庄农民起义后，也赶来解敌之围。他们从外面包围了农民军，张爷庙内的敌军也趁势疯狂反扑。农民军腹背受敌，被迫突围撤走。

（六）泪洒龙船寺

宋家乡突围之后，大部分农民军已被冲散，仅民团起义部队一部。宋家农协骨干和外东部分农民军200余人，相继撤向龙船寺。拟稍事休息后，转移汉王山，坚持游击，伺机再起。但敌人深知，起义军一旦进入莽莽大山，他们就奈何不得。因此，敌军尾追不放，妄图在此一举全歼农民军。

农民军凭借龙船寺山高路险、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势，战斗之初，曾挫败敌军多次冲锋，狠狠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但相持不久，农民军弹药消耗殆尽，特别是失去了领导，军心开始动摇，敌人乘机集中火力猛攻，农民军主要隘口相继失守，以致人心混乱、全军溃散。大部分农民军隐入丛林，挥泪掩埋掉枪支，然后化整为零、星散隐蔽；有的外出相邻省、县“帮人”“跑摊”避难；另一部分则转移“南六”，聚集星散人员，重振旗鼓，组织游击武装。南溪“农暴”在军阀、团阀、地主武装的联合围剿下，经过一周鏖战，终还是失败了。

四、南溪农暴的失败原因

南溪农暴失败有其主客观方面的原因。归纳起来，有如下几点。

（一）党中央召开的“八七”会议方向是正确的。会议以后，由于左倾盲动主义逐渐发展起来，在“左”倾错误的影响下，中共四川省委和川南特委在其制订的《四川暴动行动大纲》与《川南暴动计划》中，也作了些不切实际的“左”的决定。中共南溪县委在执行上述决定时，自然也将受到左倾盲动主义的影响。对于如何正确地组织暴动，在什么条件下暴动，暴动后如何才能站隐脚根，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发展大好形势，没有仔细研究。而是盲目行动，匆匆上阵。

（二）在暴动问题上，县委领导成员对农暴问题上的认识不一，意见分岐，久议不决，精力分散，没有形成坚强有力的领导核心和统一指挥。加之这次的起义队伍，除一部分是党、团员和农协会员组织起来的外，另有相当部分则是被突然掀起的革命浪潮所推动而卷入参加的农民群众。这样一支临时组成从未经过军事训练的起义队伍，虽然革命热情很高，但平时组织纪律性差，实际战斗力还是不很强。

（三）军事指挥上失策。首先，暴动开始未按计划切断通讯线路，严格控制渡口、船只；没有及时攻打马家乡，占领拒敌前哨，造成敌军安全渡河，长驱直入，围剿总指挥部。其次，宋家位于李庄、牟坪之间，面临长江，背靠大山，既是牟坪拒敌前哨，又是总指挥部接连李庄、沟通南北的枢纽。但民团起义后带离场上，被敌军乘机派驻一个连的武装，切断了李、牟咽喉，有利他们对起义军各个击破。再次是暴动时间没按计划统一行动。总指挥部失去统一联络，互不呼应，致使敌军有充分精力和时间，集中兵力，对起义军逐个击破吃掉。

（四）党组织刚成立不久，完全处于探索阶段，缺乏领导武装斗争的知识和经验，军事指挥失策；全县行动未按事先研究布署统一进行，战斗中又未采取机动灵活的战术，一味硬拼，以致牺牲惨重。突出表现在敌强我弱的力量对比上，农暴队伍虽然人数多、热情高、斗志昂，但未经严格军训，队伍涣散，纪律性差，加之武器低劣、弹药不济，故实战能力甚弱；敌方则先后调来甘、邵和原驻军陆连共约千人的正规部队，他们平时训练有素、武器精良、弹药充足、指挥有术，实战能力较强，且有地方反动势力相呼应，故在力量对比上，实际大大优于我方。

五、南溪农暴的历史意义

1928年南溪农民暴动，是中国共产党在全国革命正处于低潮形势下，领导的一次有组织、有计划、有纲领的农民武装斗争，意义重大，影响深远。这次暴动虽然失败了，但它震惊川南影响整个四川，沉重地打击了反动派的嚣张气焰，教育了人民群众，揭开了川南革命武装斗争的序幕，播下了武装斗争的革命火种。它通过血与火的斗争实践，为后来宜宾地区党领导的武装斗争奠定了思想和组织基础；并为川南和四川一些地区建立党领导的武装力量和开创游击区，作了有益的尝试，输送了领导骨干和提供了工作经验。它的历史经验，证明了党中央“八七”会议总方针的正确性，展示了革命武装反抗反动派武装、建立农村革命根据地、从农村包围城市这一伟大革命道路的光辉前景。

六、南溪农暴的现实作用

南溪农暴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一次农民革命斗争。在这场农民革命斗争中，许多党团员和农协会员，为反抗反动派的统治压迫和剥削，争取民主自由，过上美好幸福生活，不惜牺牲，献出了年轻宝贵的生命。他们这种为理想勇于献身的革命精神，值得今天我们每位党员干部特别是广大青少年学习，忠诚于党、报效祖国、热爱人民、建设家乡，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贡献出毕生青春和力量。

作者简介

叶源洪，四川省中共党史学会会员，宜宾市南溪区史志研究会会员，中共南溪县委党史研究室原副主任、助理研究员，《南溪党史》原主编。主编《宜宾地区黄沙河煤矿志》《中共南溪县组织史资料》《中国共产党南溪县历史》（第二卷）3部专著，近80万字。

曾撰写数十篇党史文史学术文章，在《上海党史信息报》《四川党史》《四川党史学会会刊》《宜宾党史通讯》《宜宾党史》《宜宾史志》《三江新论》《宜宾政协》《唐君毅故园文化》《南溪党史》《南溪史志》《南溪文史资料选辑》等刊物发表。其中有的党史论文参加过全省性的”邓小平的思想研讨会”和全国性的“朱德学术硏究会”。在参加省市县级有关理论研讨会上，曾先后获得特等奖、一二三等奖、优秀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