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三辆车

付桂泉

春节回老家，在帮父亲清理堆杂物的屋子时突然发现了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孤零零地躺在犄角旮旯里，杠上的油漆早已剥落，呈现一片斑驳。辐条上面锈迹斑斑，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蜘蛛网，磨损严重的牛皮坐垫昭示着经历过的沧桑。用湿毛巾仔细擦拭车身，永久牌的标志赫然入目。这不是父亲的第一辆车吗？看着这辆虽然陈旧不堪但结构依然完好的永久自行车，往事历历在目。

这是父亲的第一辆车。父亲是个木匠，手艺在十里八乡那可是有口皆碑。因为父亲手艺好，桌子、椅子、凳子和衣柜、橱柜、碗柜样样精通，做起活儿来又认真细致、一丝不苟，更因为父亲为人朴实守信，从不偷工减料，所以方圆几十里谁家需要打家具都会慕名而来请父亲打制。起初，父亲外出做活儿都是步行，把斧子、锯子、刨子、凿子等木匠工具装进一个蛇皮口袋，往身后一背，大步流星地只顾风雨兼程。随着父亲名气越来越响，较远的村子甚至外乡也会有人请父亲前去打制家具，老实本分的父亲不忍拂了来者的请求，一般都来者不拒。因为路途较远，父亲只好早出晚归，恨不得披星戴月，每天在路上都要花费很多时间。后来，父亲觉得每天花太多时间在路上耽误做活儿，于是一咬牙买了人生中第一辆车——永久牌自行车。这样一来，每天花在路上的时间就少了，做的活儿就更多了，为客户打制家具的日程就缩短了，自己赚的钱也更多了。

只是那时农村基本都是土路，晴天还好，一遇到下雨天，自行车简直就是个累赘。车挡板里塞满了烂泥，别说骑行了，推着都费劲，性急的父亲有时只好干脆把自行车抗在肩膀上带回来。雨过天晴，土路被人和牲畜踩得坑坑洼洼，骑在这样的路面上颠簸得人上下颤抖，酷似触电，摔跤也是常有的事情。而且遇到长而陡的上坡，自行车动力不足的缺点就暴露无遗，干了一天活累得手脚发软的父亲只能下车推行。

后来，那辆修补过无数次的永久牌自行车因使用年限过长，变得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父亲咬咬牙买了人生第二辆车——豪爵牌摩托车。这在当时的农村可是个时髦玩意儿。父亲把摩托车停在马路上，摩托车发动机发出的“突突”声极具震撼力，我坐在父亲的摩托车后面，父亲一松刹车，一拧油门，让我切身体会到什么叫风驰电掣，兴奋得在车上大喊大叫。摩托车动力十足，遇到上坡也无所畏惧，直接加大油门就可猛冲上去，让旁边推着自行车艰难上坡的人羡慕不已。而且摩托车载重能力强，农忙时，父亲经常用摩托车往田地里运送肥料，再把粮食用摩托车运回家，省却了肩挑背扛之苦。

因为父亲为人本分可靠，又和卖木材油漆的店家熟稔，所以更多时候，客户们图省事儿，更愿意选择包工包料的方式，父亲也乐得多赚点外快，于是父亲的摩托车就经常往返城乡。那时农村基本上都是柏油路了，路面平坦宽敞，比起以前的土路来可谓天壤之别，摩托车行驶起来快多了，我经常揶揄父亲说他是“追风中年”。但摩托车快也有快的缺点：一来两个轮子毕竟稳定性差，开得太快安全性得不到保障；二来在数九寒冬，速度越快越受罪，人骑在车上，寒风从耳边呼啸，透过衣服的缝隙砭人肌骨，即使戴上头盔护膝，凛冽的寒风也会无孔不入。每次父亲收工回家都会冻得手脚冰凉、脸色发青，父亲的关节炎可能就是和以前骑摩托车受了风寒有关。耳朵上一到冬天就满是冻疮，两只耳朵冷的时候冻得生疼，热的时候又奇痒难耐，真是吃足了苦头。但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父亲只能在风雨中骑着摩托车四处奔波。

现如今，随着国家城镇化建设的推进，农村已很少有人家再打制家具，更多的是去家具城购买现成的，不仅款式新颖美观，而且价格便宜。父亲的手艺渐渐失去了用武之地。但父亲并不是一个墨守成规的人，而是和村里的一个泥水匠合伙开了家小型装修公司。凭借着几十年的老口碑，父亲的生意竟然做得风生水起。生意是越来越红火，但出行却成了个大麻烦：一来父亲岁数大了，骑自行车体力上吃不消；二来如今城市限制摩托车骑行。所以父亲又买了人生中的第三辆车——吉利牌小汽车。蓝色的外观赏心悦目，真皮的座椅舒适大气，包容的后备箱宽阔敞亮，不仅出行更便捷，能装载的东西也更多。我问父亲为什么不买辆进口车？父亲自豪地笑着说：“吉利汽车名字接地气，做生意就要万事大吉。另外，现在中国发展得很快，国产汽车质量不比进口车差，价格还便宜，性价比更高啊！”汽车四个轮胎四平八稳，比起摩托车来安全性强很多，汽车空间封闭不仅能遮风挡雨避免日晒雨淋，而且还配置了空调，车内温度能够随心所欲。父亲开着汽车去谈生意，边吹着空调听着喜爱的电台音乐，边欣赏马路两边鳞次栉比的现代化高楼大厦，满满的幸福感油然而生，让父亲不知不觉地哼起小曲来。

从自行车到摩托车，从摩托车到小汽车，父亲三辆车的变化折射了社会的进步，更折射了共产党的伟大。这变化，令人为之兴奋；这变化，让人为之幸福。

作者简介

付桂泉，苏州市第六中学教师，文学硕士。作品多次获国内征文大赛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