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德有言不朽 无党无派以终

——关注现实政治生活和民族命运的爱国新闻家俞颂华

俞梅荪

俞颂华(1893—1947),1893年3月9日生于上海,原籍江苏省太仓市,原名俞庆尧,笔名澹庐、垚。1905年,12岁的俞颂华在上海澄衷学堂(现为上海北外滩澄衷中学)与14岁的胡适等为同学,校长为蔡元培。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后,18岁的俞颂华为复旦公学(现复旦大学)在校生,参加其胞兄俞凤宾(圣约翰大学医学博士)组织的战地救护队,在攻打南京城的炮火中抢救伤员,受到军方师长表彰。经战火洗礼,使得他日后在苏俄战乱中亦能勇往直前地采访;1914年复旦公学政治经济学系毕业,与钱智修、陈寅恪、梅光迪为同学,校长严复。

1921至1924年,俞颂华在柏林,时任北京《晨报》和上海《时事新报》联合特派记者常驻德国(1921年1至5月常驻莫斯科),为民国首批驻外记者

1915年,俞颂华考入日本东京法政大学社会学专业。在校期间,陈独秀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以《新青年》杂志为阵地,激烈抨击传统儒家思想,引发广泛争论,24岁的俞颂华致信38岁的陈独秀表示反对,并认为:“孔教是宗教,但可改良而不可废弃。”陈阐述其孔教必当废弃的理由。但俞并不认同,继续致信争论。1917年,《新青年》刊载两人四封数千字的通信。

俞颂华(林森 作)

胡适日记:“1917年7月5日,我从美国留学回国,途经日本,与俞颂华和郭虞裳在东京一聚,相见甚欢,两君皆澄衷学堂同学也。”1918年,俞颂华毕业回国后留在了上海。

俞颂华(宋钦日 作)

1919年初,26岁的俞颂华在上海《时事新报》的《学灯》副刊任主编,与22岁的宗白华同事,他们宣传新思潮和新文化运动,寻找中国的出路,刊载李大钊、杨昌济、陈望道等文章,转载青年毛泽东在《湘江评论》发表的政论文《民众的大联合》,《学灯》成为五四时期的四大副刊之一。同年6月,陈独秀被捕,俞颂华在7月1日和18日《时事新报》撰文呼吁释放,还引用陈独秀曾对其说“我们青年立志要出了研究室就入监狱,出了监狱就入研究室……”(见《俞颂华文集》商务印书馆1992年版第11页)在大家努力下,陈独秀于9月获释,之后到上海发展。

俞颂华(海印 作)

同年9月1日,梁启超组织的新学会在北京创办《解放与改造》杂志,张东荪和俞颂华共同担任主编,积极介绍西方新思潮;9月15日出版的第2期刊载俞颂华的《社会主义之批判》《社会主义之定义》,成为我国最早介绍社会主义的刊物之一,后改名为《改造》,增加梁启超、蒋百里为主编。

1920年10月16日,27岁的俞颂华在34岁的张东荪为总编辑的上海《时事新报》和47岁的梁启超创办的北京《晨报》支持下,作为两报联合特派记者前往苏俄采访,由北京俄文专修馆的在校生、21岁的瞿秋白和李宗武为翻译,三人同行,成为中国第一批走出国门的记者。

1920年10月16日,21岁瞿秋白、27岁俞颂华、李仲武赴苏俄采访,成为民国首批走出国门的驻外记者(海印 作)

1921年3月8至16日,俄共(布)第十次代表大会决定实行新经济政策,以粮食税代替余粮收集制。俞颂华到会采访,见到列宁作报告,还见到莫洛托夫等领导。3月31日的北京《晨报》刊载俞颂华发回“莫斯科3月19日专电”,标题为《劳农政府最近之大问题:城市中粮食问题、西部之叛乱问题》。

俞颂华采访苏俄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工农业等方面的情况,不断发表达四万字的《旅俄之感想与见闻》和《俄国旅程琐记》,在两报连载,尤其是从7月9日至9月5日在《晨报》连续报道37次,受到广泛关注。

俞颂华(胡三银 作)

同年5月19日,俞颂华只身离开莫斯科,前往德国柏林,经由立陶宛、拉脱维亚和波兰采访,担任两报驻德国特派记者。8月10日,柏林中国留学生举行报告会,请俞颂华介绍苏俄情况。

俞颂华在柏林不断发回关于在一战后的德国和欧洲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状态的大量报道,告知国人“欧洲发生了什么和未来怎样发展”;前往法国报道《留法勤工俭学学生之近况》等,成为国人了解世界的窗口。同时,俞颂华留学柏林大学,还聆听爱因斯坦的讲课,与朱家骅(后为中央研究院院长)、吴经熊(后为上海法院首席大法官)为同学,与朱德、周恩来为朋友。

俞颂华(由昆仑 作)

1924年初,俞颂华前往法国居里夫人实验室,把镭的放射诊断治疗器材首次引进中国。他结束为期4年的驻外记者工作,从德国经海道回国,途中翻译德国学者斯登堡的著作《柏拉图政治教育学说今解》(商务印书馆1924年版)。他回到上海,在中国公学担任教授兼教务长。澄衷学堂的校长邀俞颂华回母校作驻外记者见闻的讲座,受到广泛关注(原载《校刊》1925)。

俞颂华(张树军 作)

1928年,俞颂华在上海商务印书馆担任《东方杂志》编辑,兼任暨南大学、东吴大学法学院、沪江大学商学院、中央大学商学院等大学教授,讲授伦理学、社会学、逻辑学、新闻学课程。1931年起,兼任“中华职业教育社”的《新社会》半月刊总编辑。

俞颂华(牛晓辉 作)

1932年,39岁的俞颂华应《申报》总经理52岁的史量才之邀,创办大型综合杂志《申报月刊》(每期达300页)并任总编辑,为文化人增加了发言空间,发行量15万册,居全国第一。鲁迅在日记中写到:“1933年12月8日晚,在新雅酒楼应俞颂华之邀,同席共九人。夜风。”当时鲁迅被打压,俞颂华前后为其发表杂文14篇,之后设宴感谢鲁迅的投稿并继续约稿。同席的茅盾因俞颂华的约稿,在《申报月刊》创刊号发表小说并被俞改名为《林家铺子》,巴金因其小说《沙丁》发表,均引起社会广泛关注,在该刊展开讨论。为此,俞颂华一并宴请感谢并继续约稿。1936年10月19日,鲁迅去世,俞颂华夫妇和长女前往送别。1934年,史量才遇难,继任总经理的马荫良请俞颂华担任《申报》总主笔即总编辑。

俞颂华(庞平 作)

1937年4月,俞颂华前往延安采访。他是继斯诺、范长江(曾是俞颂华的学生)之后,第三位前往延安采访的记者。他与同龄的毛泽东彻夜长谈,采访朱德、周恩来、张闻天、徐特立等,在1937年5月23日《申报周刊》,刊载《从上海到西安和陕北》的长篇文章,报道中共的抗日主张,把拍摄的有抗战标语的延安城楼的相片,刊载在杂志封面,引起广泛关注。同年“八一三”抗战爆发,《申报周刊》停刊,俞颂华离开上海。

1938年,俞颂华赴任湖南芷江中央政治大学新闻系主任(后迁至重庆);1940年起,先后担任香港《星报》、新加坡《星洲日报》《光明报》(社长梁漱溟)、《国讯》(社长黄炎培)半月刊、《广西日报》《大刚报》等报刊总编辑。

1941年8月,中国民主政团同盟机关报《光明报》创办,社长梁漱溟,总编辑俞颂华(王永生 作)

1945年起,俞颂华担任国立社会教育学院新闻系主任(副主任马荫良和教授曹聚仁),如今健在的学生有97岁的方汉奇(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教授)、98岁的张英霖(苏州博物馆原馆长),校址在苏州拙政园内,张英霖指认俞的教研室和宿舍在秫香馆旁边。

1946年初,贫病交加的俞颂华一家回到上海,租住江苏路480弄76号3层的单间。国民党中执委常务委员兼教育部部长朱家骅(俞的留德同学)前往探望并邀其到南京办报,许以洋房和专车等高级待遇,俞颂华婉言谢绝,继续坚守无党无派。

俞颂华(喻志军 作)

1947年5月,全国大中城市的学生纷纷举行罢课和游行示威,多名学生在“反饥饿、反内战、反迫害”的游行中被军警殴伤,造成震惊全国的“五二○”血案。全国60多个城市的学生团结一致,成立全国学生联合会,与工人、农民、市民的斗争汇聚成反对国民党统治的第二条战线,成为配合人民解放战争的学潮,不少学生因参加“五二○”学运而被开除。在上海江苏路家中患肺结核重病的俞颂华立即前往苏州国立社会教育学院,与校长据理力争,抗议开除学生。他悲愤交加,当场吐血,旧病发作,10月11日在拙政园去世,享年54岁。为此,该校学生都未被开除。(1950年夏学校迁并,后为今日之苏州大学;2015年,拙政园远香堂旁边的长廊建《国立社会教育学院院址记》石碑,记载俞颂华等曾在此任教)

俞颂华(刘嘉圣 作)

俞颂华以新闻事业为唯一终身职责,他曾说“人生为一大事而来”,既认定便须忠于其事,专于其事,将一生精力贡献其中。他是关注现实政治生活和民族命运的爱国新闻家,颠沛困顿的生活和高官厚禄的诱惑,都不能使他放弃矢志办报的志趣。他办报30年,一生尽瘁报业,主编多种重要刊物,成为五四运动以来新文化事业发展的园地。黄炎培赞他为“新闻界之释迦牟尼”,盖因其孜孜于新闻事业,“虽贫病不能移其志也”。《大公报》总编辑王芸生称他为:“有德有言不朽,无党无派以终”。从生平经历看,他坚守其事业,矢志不渝的报国信仰,持身正直的品格操守,择业立志的奋斗雄心,大公无私的爱民情怀,都是值得我们后辈和今天的年轻人所学习和铭记的。

俞颂华(张明森 作)

2010年建成的上海愚园路1065号《历史名人墙》,有曾居住本社区的康有为、蔡元培、陈独秀、瞿秋白、黄炎培、沈钧儒、俞颂华、施蛰存、张爱玲、恽代英、傅雷等40位民国人物的展牌,俞颂华与其中十余位均有交往和合作。江苏路480弄76号3层被上海市人民政府定为“俞颂华旧居”。

在俞颂华诞辰130周年之际,承蒙漫画家们精心创作的漫画,栩栩如生,把俞颂华激活,从百年前的故纸堆里请出来,进入现代社会。

俞颂华(宓风光 作)

承蒙漫画家王永生、宓风光、刘嘉圣、由昆仑、大强、林忠业、郭一强、海印、庞平、童仁生、王西振的精心创作,有的神似,有的形似,惟妙惟肖,各有千秋;与此同时,感谢参与创作的漫画家:牛晓辉、胡三银、喻志军、张树军、孙新义、林森、宋钦日、张明森、徐铁军、李红武、江先孝、沈海涛、商海春、谈泉宏、贾永芳、郭艺、杨新志、吴继文、倪仁智、刘国彬、崔学斌、小蔡、李俊志;漫画组织者:赵雪峰、樊旭辉、宋宝库,感谢大家对俞颂华的厚爱!

俞颂华(大强 作)

承蒙上海《辞书研究》编辑部原主任80多岁的卢润祥先生、天津市档案馆馆员周利成先生撰文纪念俞颂华诞辰130周年,饱含深情,笔者反复拜读,爱不释手。

俞颂华之长孙俞梅荪顿首致敬

写于2023年6月4日

2023年6月13日改定

特别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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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俞梅荪(1953年生,俞颂华长孙;20世纪70年代在江西省南城县新丰乡插队7年;1984年,北京大学法律系经济法专业毕业,曾在国务院经济法规研究中心、中国经济法研究会从事立法工作十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