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东武先生与《白沙村志》

颜越虎

毛东武先生(作者供图)

昨晚,在一个寒风冷雨的夜里,我得到了一条虽早有思想准备但还是悲痛异常的信息:毛东武先生于2024年11月22日去世!闻知这个噩耗,毛东武先生的一件件往事以及与毛东武先生交往的一幕幕情景,如影视回放一般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沉痛悼念毛东武先生(作者供图)

1937年3月,毛东武先生出生于浙江省江山市贺村镇敖坪行政村坂头自然村(他编纂过《坂头村志》,系自然村村志)。他从小家贫,但读书用功,成绩优秀。1959年起,毛东武先生在江山一中任语文教师,兼任校团委书记。1963年起,调往江山古镇廿八都镇的一所学校,先后任副校长、校长。1969年10月,调入中共江山市委宣传部,任理论干事,在勤俭大队等地蹲点,推动农民学哲学,并创办了《哲学交流》刊物,这期间撰写文章50多篇,分别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报刊发表。1982年7月,调入江山县县志编纂办公室,1985年起任副主任。1990年10月起,参与《衢州市志》编纂工作,任副主编。2012年,毛东武先生还应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办公室邀请,参加《汶川特大地震抗震救灾志》的校核工作。他曾获浙江省人民政府颁发的“从事地方志工作20年以上”荣誉证书和浙江省“最美方志人”称号;其家庭曾被评为浙江省“文明家庭”、浙江省“最美家庭”;其家有藏书12000多册,2014年被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授予全国“书香之家”称号。毛东武先生多才多艺,爱好文学创作,系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历史小说《青天雪》《丹峰雪》《鸿鹄雪》、散文集《春霁赋》《夏霪赋》《秋霈赋》等。

在他从事的众多领域,最有成就的是方志领域。毛东武先生既有丰富的修志实践,也勤于思考,深入钻研,先后撰写了《方志编纂学》《方志语言学》《方志资料学》3部方志学专著,令人敬佩。

当然,在方志领域毛东武先生最为人称道的是主编了3部《白沙村志》。

第一部《白沙村志》(蒲建宇 摄,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1982年冬,江山县定村乡白沙村会计毛兆丰在《江山报》上看到了登载的一则消息:江山县县志编纂办公室成立,准备编纂《江山县志》。看到这则消息,毛兆丰就想,县里可以编志书,那么,白沙村可不可以编村里的志书呢?此时的白沙村是一个距县城60多公里的小山村、穷山村,毛兆丰也只是一个小学文化程度的会计,包括毛兆丰在内的村民都没看到过志书,也不了解志书,更不了解村志。于是,毛兆丰就想去县城,找县志办问一问情况,弄明白村里到底能不能修志书。第二年3月,毛兆丰赶了60多公里的路,来到县志办求教。毛东武先生热情接待了他,给他看了修志的相关文件,看了县志办收藏的清同治《江山县志》,讲解了地方志的一些基本知识,这使毛兆丰对志书有了一点粗浅的了解。毛东武先生鼓励毛兆丰运用相关资料,编纂一部《白沙村志》。后来,他应邀担任《白沙村志》主编。从此,一位地地道道的的农民、一位专业的地方志工作者,虽原本素不相识,因为志书、因为《白沙村志》,开启了长达30余年的村志编纂历程,结下了亲兄弟般的深厚情义。

毛兆丰先生(作者供图)

在第一部《白沙村志》编纂的几年中,毛东武先生常常利用节假日到白沙村指导,帮助毛兆丰等白沙村村民梳理资料、补充资料、修改志稿。毛东武先生告诉我,当时白沙村生活条件相当艰苦,但这一切他都没有在意,常常是白天、晚上连轴转,只是想着把《白沙村志》修得好一点。在毛兆丰等白沙村村民和主编毛东武的共同努力下,1991年6月,《白沙村志》编纂完成,由学林出版社出版。2004年,习近平同志在听了第一部《白沙村志》编纂人员的构成情况介绍后就称赞说:“农民搜集资料,专家当主编,土洋一结合,村志成书了。”《白沙村志》是一部以农民为修志主体、专家指导并参加编纂而成的村志。作为方志专家,毛东武先生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不言而喻。

习近平同志(右一)阅读《白沙村志》(作者供图)

2004年10月10日,时任中共浙江省委书记、省人大常委会主任习近平到白沙村调研扶贫工作和“千万工程”实施情况。在村老会计毛兆丰家的书房里,习近平同志看到了1991年出版的《白沙村志》,很感兴趣,就随即拿了起来。他边看志书边问毛兆丰:“你怎么想起撰写《白沙村志》的?”“你讲讲看,修村志有什么作用?”毛兆丰一一作了回答。毛兆丰说:“几千年来,国有史,家有谱……,家谱毕竟是一家一族的文化,而村志则不同,它能反映全村政治、经济、文化的历史面貌,又有与全体村民休戚相关的好人好事记载,最起码的存史作用是很大的啊!”听了毛兆丰的回答,习近平同志面带笑容,频频点头。习近平同志鼓励毛兆丰把《白沙村志》继续写下去,他说:“你们白沙人做得不错嘛,你还要努力啊,把这些大变化写进新村志里去。”“希望你继续努力,发挥一切力量,把白沙村新志写出来!”

之后,第二部《白沙村志》开始编纂,毛东武先生又应邀担任《白沙村志》主编。白沙村“两委”和毛兆丰等白沙村村民以及主编毛东武先生没有辜负习近平同志的殷切期望,2012年7月,第二部《白沙村志》由方志出版社出版。

第二部《白沙村志》(蒲建宇 摄,图源:四川方志图库)

第二部《白沙村志》共91.3万字,比第一部《白沙村志》增加了77.5万字。这两部志书在记述时限上相差不大,但记述的内容上却大大丰富了,重点突出了2002年白沙村移民下山后的发展、变化;除此之外,文字量的增加主要还是因为第二部《白沙村志》资料性大大增强了。在这其中,毛东武先生和毛兆丰先生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他们都是白沙村文化建设的大功臣!2011年3月3日,毛兆丰先生不幸中风,在轮椅和病床上生活几年后,于2018年1月11日去世,他为《白沙村志》奉献了自己晚年的健康与幸福!

2013年5月11日,毛东武先生(左)与笔者(右)一起去看望病中的毛兆丰先生(中)(作者供图)

也就是从第二部《白沙村志》编纂开始,我与毛东武先生有了更密切的交往,对毛东武先生有了更深入的了解,也由此开启了与白沙村、白沙村村民的缘分。在第二部《白沙村志》编纂过程中,毛东武先生邀请我参与该志编纂的相关工作,商议志书编纂的一些业务问题,我还应邀为第二部《白沙村志》作序。我们商讨的修志业务问题很多,如关于白沙村村民世系的记述。众所周知,村志和家谱都是资料性文献,都具有存史、资治、教化的功能。但家谱是以家族居住地为空间范围,可能是一个村,也可能几个村,甚至跨乡跨县;村志则是以一个村(自然村或行政村)的范围为空间范围。另外,两者的记述对象也有不同,家谱以同一姓氏的家族历史和现状为记述对象,村志以全村自然、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的历史与现状为记述对象(包括村民),其涵盖面大于家谱。我们经过商议,决定将家谱中的一些内容记入第二部《白沙村志》。该志将世系入志,体现了村志贴近村民、贴近民生的特点,具有创新意义,不仅大大丰富了村志的内容,增加了村志的信息量,更符合志书资料性文献这一本质特征。第二部《白沙村志》的这一做法得到方志界、学术界有关专家学者高度评价,毛东武先生的创新意识、创新举措结出了可喜的果实。

第三部《白沙村志》编纂启动仪式(作者供图)

2016年,中国名村志文化工程启动。10月,白沙村接到浙江省人民政府地方志办公室的通知:派人参加在安徽省绩溪县召开的中国名村志文化工程启动会暨业务培训会。毛东武先生与白沙村党支部副书记吴祥水一起参加此次会议和培训。会议结束后,毛东武、吴祥水将会议精神分别向浙江省人民政府地方志办公室、衢州市地方志办公室、江山市史志办公室作了汇报。10月10日,毛东武先生到白沙村,与凤林镇和白沙村领导商讨建立白沙村村志编纂委员会和聘请村志编纂人员等事项。10月16日,毛东武先生等编纂人员到职工作,开始拟订篇目、搜集资料。

第三部《白沙村志》(作者供图)

2016年11月30日,《白沙村志》编纂启动仪式在白沙村举行。浙江省人民政府地方志办公室副主任章其祥、江山市人民政府副市长巫小雄、白沙村党支部书记郑日福等在会上讲话。作为当时浙江省唯一入选“中国名村志文化工程”的《白沙村志》编纂工作由此正式启动。毛东武先生第三次被聘为《白沙村志》主编。至2017年1月底,编纂人员搜集到资料150多万字,在此基础上开始按“中国名村丛书”的相关要求编写志稿。在初审、复审的基础上,7月19日,浙江省人民政府地方志办公室在江山召开《白沙村志》终审会,《白沙村志》通过终审。至7月底,志稿修改工作完成。该志于2024年10月由方志出版社出版。在这部志书的编纂过程中,我也应邀参与其中,目睹了毛东武先生为该志呕心沥血的一个个场景。年逾八旬的毛东武先生,凭着他对白沙村情的了解,凭着他对白沙村的满腔热忱,殚精竭虑,为《白沙村志》奋斗到了最后一息!

2024年1月24日,毛东武先生在家中与笔者商谈所思考的问题(作者供图)

近年来,毛东武先生身体日渐衰弱,我到江山常常去看望他老人家。2024年就去看望了两次。2024年1月24日,我去他家里看望他时,他还和我讨论当时他在思考的一个问题。

2024年10月9日,笔者前往毛东武先生(左)家中看望他(作者供图)

2024年10月10日,是习近平总书记到白沙村调研20周年,全国方志文化村建设现场会在江山市召开,我也去江山参加了相关活动。

全国方志文化村建设现场会会场(作者供图)

  9日下午,我从江山火车站下高铁后,就直奔毛东武先生家去看望他。他的身体又比1月份我见到他的时候消瘦了很多,脚也肿得厉害。第二天,是白沙村的第一个“村庆日”,毛东武先生由其亲属陪同到白沙村感受了这一节日般的气氛,我也陪他在白沙村志文化馆看了一下。在白沙村举行的庆祝大会上,我受白沙村“两委”和全体白沙村村民委托,为毛东武先生颁发“村志编纂功臣”证书。毛东武先生因身体虚弱,已先行回家休息,无法到场接受证书,证书由其大女儿代领。一个多月后,毛东武先生永远离开了我们!

笔者为毛东武先生颁发“村志编纂功臣”证书,证书由其大女儿(右)代领(作者供图)

正如一副挽联所言:“著作等身,只凭勤奋两字;清标盖世,全仗德才双馨。”勤奋努力、德艺双馨,是对一个人极高的评价,毛东武先生当之无愧!

2024年10月9日,笔者前往毛东武先生(左)家中看望他。图为在其家门口的合影(作者供图)

 毛东武先生是一个标杆,让我们的努力有清晰的目标;毛东武先生是一盏明灯,永远为我们照亮前行的道路!

2024年11月26日于浙江杭州

来源:新越绝书

作者:颜越虎(《浙江通志》副总纂,浙江省社会科学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