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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泸州城市空间形制

作者:左晓丽 来源:《巴蜀史志》2017年第3期,总第211期 发布时间:2017-09-21 11:19:00 浏览次数: 【字体:

泸州古城地处四川盆地南缘,坐落在岷江、沱江的交汇处,“肘江负山,枕带双流”,群山环抱,风景秀美,清乾隆时期御史张问陶曾赞曰:“滩平山远人潇洒,酒绿灯红水蔚蓝。只少风帆三五叠,更余何处让江南”。泸州历来是川南政治、军事、经济和文化中心,宋时即称“西南会要”,本文拟从城市地域空间的外部形态、规模,和城市的内部空间构成两个方面探讨清代泸州的城市空间形制,以期能窥得清代泸州城市发展之一斑。

清代泸州城池建设与基本形制

泸州有着十分悠久的历史。夏商时属梁州域,周武王时封巴国,泸州为巴国辖地。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分天下为三十六郡,泸州属巴郡。汉承秦制,汉景帝六年(前151),在长江与沱江的交汇处置江阳县,武帝建元六年(前135),汉武帝设置犍为郡,领江阳县。西汉末,公孙述割据四川,江阳县为益州所辖。东汉献帝建安十八年(213)置江阳郡,历三国、两晋、南北朝各代,至梁武帝初置泸州,治马湖江口。隋炀帝大业三年(607),改泸州为泸川郡,隶属西南道行台。唐高祖武德元年(618),全国诸郡废,改行州县两级制,泸川郡复为泸州。武德四年(621),升泸州为都督府,下辖一州、七县、十四羁縻州。宋太宗时,调整全国政区,泸州隶属剑南道。宋真宗贤平四年(1001),四川分为四路,泸州属梓州路。神宗元丰四年(1081),置泸南安抚司,统管泸州、叙永等地。宋、元之际,泸州府毁于战火,先后迁治于合江榕山、江安三江碛、合江安乐山、神臂山、蓝田坝、茜草坝等地。明洪武六年(1373),泸州直隶四川行省,九年(1376)直隶四川布政使司属下南道,领江安、合江、纳溪三县。天启六年(1626)增辖九姓长官司。清顺治八年(1651),设永宁道,辖叙、泸、资等州府,治所初在叙永,后移驻泸州,嘉庆七年(1802),泸州置川南永宁道。

泸州“东接巴郡,南接牂牁,西接犍为,北接广汉。肘江负山,控制边鄙;枕带双流,据江雒会”①,扼川南交通之咽喉,据外省入川之门户。虽为四川一大名都,但泸州在宋初并无城郭,仅设“篱寨”,北宋皇祐二年(1050)“始易以木栅”。政和五年(1115)孙义叟为泸帅时始筑土城,“其东濒江以石砌堤筑城,其上计五百八十五丈,一千一百七十步,石堤高一丈,外增筑土城五尺,鹊台女墙七尺,通高二丈二尺,下阔二丈,上收面一丈。其三面并筑土城,计六百六十四丈,一千三百二十八步,鹊台女墙七尺,通高一丈三尺,下阔三丈,上收面一丈五尺。周城之基,得六里三百三十八步”②。南宋绍兴十五年(1145),冯楫任泸帅时,增筑泸州城,较旧城广二里四十步,通为九里一十八步(一步为五尺);嘉定十年(1217)和绍定五年(1232),泸州城得到两次重修、葺治,城郭日臻完备。元朝末年,泸州城毁于兵祸。明洪武初年,“指挥皇甫霖仍旧址砌石城,高一丈五尺,周九里七分,计一千二百四十二丈”③;弘治初,兵备罗安、知州何纶拓基增建层楼,置城楼门四,曰“寅宾”“旗远”“拱极”“宝城”,大学士李东阳撰记称:“弘治乙卯春二月至于丁巳秋八月告成”“是役成而保障之功着,捍卫之计完,边境顽酋纵有狡焉思逞之心,亦将阻于高隍坚壁扼其喉项而心折气夺,疆宇为之永宁。”④;万历中增辟“会津”“凝光”二城门,明末张献忠率部入蜀,先后两次攻破泸州,城池损毁严重,颓塌日甚。清代泸州城基本承袭了明朝的城市格局,康熙四十七年(1708),“知州张士浩捐修楼堞栏栅,次第完缮”⑤;乾隆二十二年(1757),因东城崩塌和火灾,知州夏诏新率士民捐资,修葺城池,并在城西北隅增设小北门;光绪七年(1881),西北隅倾圮,分巡道延佑拨公款培修;光绪十七年(1891),知州李玉宣重建“拱极”“会津”两门楼堞。

《管子·乘马》有云:“凡立国都,非于大山之下,必于广川之上。高毋近旱而水用足,下毋近水而沟防省,因天才就地利,故城郭不必中规矩,道路不必中准绳”,泸州城坐落在两江环抱的半岛之上,西枕宝山,北濒沱江,东临岷江,山、水、城紧密相依,浑然一体。就其平面形状而言,泸州城由于地形的原因,位于两江交汇处,沿江的北面、东面比较狭长,东北角伸出较多,城市轮廓不规则;就其立体空间轮廓而言,泸州凭借其绝佳的山水环境形成了独特的立体轮廓气势。城西宝山为泸州城的靠山,也是泸州城的陆地屏障,“当要冲于上都,实巩固于上国”⑥,其山“下瞰城郭万瓦,鳞集两江河流”⑦。城北一带,层峦叠嶂,五峰山、三华山、钵孟山、马鞍山鳞次沱江沿岸。沱江从山地来,水势较汹涌,与城南从宝山而下、汇入岷江的澄溪,以及从成都平原来、水势较为和缓的岷江在州城东北部汇合,两江汇合,浩瀚若海,“昔人谓之海观”,位于城南、城东、城北的澄溪、岷江、沱江同时也形成了泸州城的天然屏障。泸州城背山面水,襟带两江,登宝山则“州城百雉,广厦千间,街卫洞达,闰阓瓜绵,鱼鳞万瓦,蜃采百缠……州治则公堂雄冠而民情之所系,宫墙则杏坛清雅而风化之攸关,辕门而甲兵肃肃,镇府而庶务平平”⑧。州城内远望,穴窗而见江山,山水映衬,气势独有,天人合一。

由于泸州城南、北、东三面环水,每逢雨季,常有水患。清道光二十七年(1847),大水入城,淹至三牌坊街;同治二年(1863)六月,大水入城;光绪三十一年(1905)秋,“金、沱两江同时并发”,大水入城至三牌坊街(清代水之最大者)。水患给城池带来了损坏,因此每遇水患,泸州城屡经修葺。

清代泸州城市内部空间结构

古代城市地图多以居住街坊为基底,并不进行标注,特别标注的只有宫殿、官署、书院、祠庙、会馆等重要建筑及周边山水,反映了古代城市以居住、街市为基底,官署、宗庙等突显其间的肌理。清代泸州城池图中描绘了重要建筑物的立面形象,采用符号化的表达方式表现建筑、道路等景观,类似于山水画,有别于现代意义上规则的城市平面图。泸州城以“钟鼓楼”为中心,城内东西、南北两条主干道交叉贯通全城,连通正东、正西、正北、正南四座城门,将城市分为西北、东北、西南、东南四隅,行政空间、文化空间、宗教空间散布在四隅街巷之内,没有明显的空间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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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宋时《江阳谱》载,泸州“郡西南皆山,东北濒江,山皆分支,高下不齐,不便于建市,故其东顺江,自北而南,为一长街,其坊五。其北自东而西,又为一长街,其坊一”⑨,宋城格局只有一南北走向的干道和一条东西走向的干道,余皆以大小巷陌通焉,明清泸州城基本继承了宋城街巷格局。清代泸州城内以“钟鼓楼”为中心,向四方辐射分别为东街、西街、南街、北街,成为连通城市的主干道,城内的迎恩街、胜家街、仓街、聚贤街、人和街、万家十字街、浃远街、朱紫街、皮匠街、德厚街、水非街、正教街、魏家街、钱局街、孝顺街、兴集街、窦傅巷、阁书巷、皂角巷等大小街巷,与主干道一同构成了泸州的城市基底。

州城内的众多衙署构成了城市的行政空间。州署在州城西南,宋嘉熙中建者,明洪武初知州陈谦、成化中知州邢干、弘治中知州何纶先后增修,清顺治时知州何起鹏、康熙初知州孔斯和相继修缮,后“毁于滇逆,只瓦无存”。康熙二十三年(1684)知州陈五典始葺韩家垇废宅为官舍,其后多次整修、增建{10}。萧曹祠(衙神庙)位于州署仪门外右侧,嘉庆十八年(1813)知州叶文馥重修,清康熙朝《大清会典》规定,各地衙署要建“衙神庙”“萧曹祠”,内塑萧何、曹参二公像,以勉励官吏以前代典范为榜样,忠君爱民,勤勉从政。学院行署在州城西大街,为泸州士子考棚,康熙九年(1670)知州杨奇烈建,“凡三月而工毕”,“其规模轩豁,栋宇巍峨”{11};分巡永宁道署在学院左;学署在州城南旧学宫地,乾隆十三年(1748)学正龙正国补葺,正署训导牟通儒新建,副署熊德葵增修;吏目署在州城东北衙院街;行台在城内三牌坊街,同治中分巡道延佑以州判废署改建;都司署在州城西,演武厅在都司署后;专城汛在州城南,乾隆四十六年(1781)详修。从众衙署的位置分布来看,泸州的行政机构多位于城西、城南,各部门设专署办公,自成院落。

文化空间。“泸故蜀名郡也,学校之设,其来已久”,泸州直隶州学宫始建于唐咸亨年间,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知州陈五典改建于州城内南仓街,其后多次修葺。学宫主体建筑为大成殿,殿后为崇圣祠,殿前东西两侧筑有东庑和西庑各五楹,两庑前正中戟门共三楹,乡贤祠与名宦祠分列戟门左右,戟门外有雁塔题名碑两座,分树泮池左右。明伦堂共三楹在宫墙左,尊经阁、卧碑亭在明伦堂后。乾隆二十一年(1756)知州夏诏新增修学宫之时“颁行书籍自经史以及性理俱存贮学宫,诸士子相与诵而习之,处则有守,出则有为,经术治术一以贯之”{12},重整学宫,对诸士子寄予厚望。魁星阁明时建于南城楼上,清乾隆二十三年(1758)知州夏诏新倡建训导署后左侧,为楼三,上与学宫遥峙;鹤山书院为宋开禧中知州魏了翁建,旧址在学正训导署,清雍正十年(1732),署牧马世藻改建学宫前左侧,其后屡经修葺,设学田多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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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教空间。大量的祠庙、寺观遍布在泸州城的街巷之内,文庙(学宫)在南仓街,名宦祠在文庙左,乡贤祠在文庙右;龙神祠在州城南文庙右侧;武庙在中街;文昌祠在州城内水井街,清康熙九年(1670)重建;离明宫在州城北武庙左侧,乾隆二十七年(1762)知州夏诏新增修,咸丰八年(1858)知州许主倡捐重修;鹤山祠初在城内南街,后设鹤山书院中;陈公祠初在州城内大街,后改建小市大街;城隍庙在州城西大街。治平寺(开福寺)在州城正中,“有明以来官僚朝贺皆在此,乾隆二十二年(1757)知州夏诏新于寺前建万寿戏楼一座,榜曰普天同庆,嘉庆二十二年(1817)知州沈昭兴改建万寿亭于龙神祠侧,以朝贺焉,寺凡数进,地势突起,轩朗高华”{13};轩辕宫在城内朱紫街,五谷祠在钮子巷内。

结语

清代泸州城因其独特的外部山水关系及内部空间构造而形成了别具一格的城市空间形制特征:首先,环抱泸州城的山水与泸州城内的建筑共同丰富了泸州城的立体轮廓。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或为强调政治权威,或为表达精神高地,古代建城既依托周边的山水环境,又在城中建设府衙、城楼、钟鼓楼、寺塔等标志性建筑,丰富城市的立体轮廓线。泸州城背山面水,襟带两江,其高耸的城楼、钟鼓楼、魁星阁、报恩塔等建筑与泸州城的山水一起丰富了城市的天际线。其次,受礼制文化的影响,泸州城的内部空间结构表现出了一定的文化特征。在清代泸州城池图中,泸州城内的中心位置,几乎全为统治与教化的各类建筑占据———以州署为统率,萧曹祠、学署都与治理有关,以文庙为主,明伦堂、乡贤祠等则与教化有关,这种以治教为中心的城市空间布局,作为一种比较常见的范式,暗合了儒家文化教治并重的精神;泸州城内形成的以“大成殿”为核心的祭祀建筑群和以“明伦堂”院落为中心的学署建筑群并置的建筑群体院落空间,符合清代“庙学一体”的特点;代表孔孟儒学的文庙靠近城市中心,代表国家的名宦祠在文庙东,代表地方的乡贤祠在文庙西,这种格局体现了以孔孟儒学为中心的国家与地方的微妙平衡,国在左、地方在右也符合“左尊右卑”的规制。综观清代泸州城市的空间形制,无论就其外部形态还是就其内部空间的构成而言,都各有其特点,共同构成了泸州独特的城市风貌。

参考文献:

{1}田秀栗修,施泽久纂:光绪《泸州直隶州志》,光绪八年刻本,卷一舆地志,疆域,87页。

{2}马蓉等点校:《永乐大典方志辑佚》第五册,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3141页。

{3}田秀栗修,施泽久纂:光绪《泸州直隶州志》,光绪八年刻本,卷三建置志上,城池,372页。

{4}田秀栗修,施泽久纂:光绪《泸州直隶州志》,光绪八年刻本,卷三建置志上,城池,376页。

{5}田秀栗修,施泽久纂:光绪《泸州直隶州志》,光绪八年刻本,卷三建置志上,城池,373页。

{6}田秀栗修,施泽久纂:光绪《泸州直隶州志》,光绪八年刻本,卷一舆地志,山川,96页。

{7}夏诏新纂修:乾隆《直隶泸州志》,乾隆二十四年刻本,卷之二,山川,97页。

{8}田秀栗修,施泽久纂:光绪《泸州直隶州志》,光绪八年刻本,卷一舆地志,山川,97-98页。

{9}马蓉等点校:《永乐大典方志辑佚》第五册,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3145页。

{10}田秀栗修,施泽久纂:光绪《泸州直隶州志》,光绪八年刻本,卷三建置志上,公署,399页。

{11}田秀栗修,施泽久纂:光绪《泸州直隶州志》,光绪八年刻本,卷三建置志上,公署,388-389页。

{12}田秀栗修,施泽久纂:光绪《泸州直隶州志》,光绪八年刻本,卷三建置志上,学校,446页。

{13}田秀栗修,施泽久纂:光绪《泸州直隶州志》,光绪八年刻本,卷四建置志下,祠庙,582-583页。

(作者:左晓丽,作者单位:四川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原载:《巴蜀史志》2017年第3期,总第211期)

来源: 《巴蜀史志》2017年第3期,总第2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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