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缵绪与成都春熙路

郑 纪

在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军阀时期,川军将领王缵绪乱中求治,大搞城市建设及文化教育,在四川城市建设和文化教育事业,以及文物保护与收藏等诸多方面,都有不俗功绩,为四川干了不少的实事。

王缵绪从小勤奋好学,受业于举人,15岁考取秀才,因科举废除,1906年考入四川陆军速成学堂炮科专业。自1908年驻扎成都,在新军第十七镇第三十三混成协担任见习排长,1916年获颁五等文虎章;4月授予陆军炮兵中校,又获颁五等嘉禾章;6月升任四川陆军第一师炮兵中校团副。于1917年晋颁四等文虎章,1918年加炮兵上校衔为上校团长。1919年任川南安抚使。

1920年川滇大战爆发,王缵绪任十八旅少将旅长兼永宁道川南道尹,他“兴水利、重交通、改良监狱、奖励留学”;辛亥革命中其功勋突出,北洋政府授予王缵绪将军府徽威将军,晋升陆军第21军师长兼成都市政公署督办。

而王缵绪的雷厉风行之举,这就要从清代成都地段上“臬台衙门”说起,它原是省府最高司法机关。随着清朝的灭亡,臬台衙门被废。成都作为首府,这条曾经作为当局行政机构令人注目的旧街,却迎来了新的重大变化。时任成都市政督办王缵绪首先提出大力建设新四川,以及推出筹建新政与措施,并把城市建设当作重中之重。

颁布新政,共谋全市人民幸福

1924年3月10日,王督办在成都市政公所召开会议布置工作事项,向公所人员发表演说:

“各位同仁:市政为今日不可缓之事,但在战事甫毕后举办设施,即较平日为难,而经费又非常支绌。总望诸位多出人力,多节财力,使众人知道我们是实心任事,不避劳怨,不是口是心非,只图名利,庶几对得起地方,也不负我们初心。惟现在办事伊始,不宜规模太大,但就已委司员,勉力为之。将来若事务发达,再酌量添人,以免靡费公帑,且滋局外疑义。

课长名目即是省公署之主任科员,名随稍异,而人员较之其他机关,实无所谓冗杂。至于财政科,因统辖公益券经理处(以前公益券系独立),情形特别,用人较多,自与别科不同,然较之旧时经理处员司,己属大减云。

提前赶办诸要政:属于教育者,拟设通俗教育馆,地点即以少城商品陈列馆中之闲房余地改造之。

属于工务者,通惠门外旧有马路,拟赶工修理,不得误青羊宫花市开会日期。次则四城门附近街道拟改良建筑,先从东门着手,约自东大街城隍庙以东起,城外大桥以西止。次则拟拆去已朽之南门城楼,城墙上拟招商开办汽车站。

属于公用者,电灯电话自来水各公司局所,均令其切实整顿,与设法扩充。

关于卫生交通者,拟组织清洁队,以清洁街道。次则沿街乞丐,成人者拟送入济贫工厂,幼者送入幼儿工厂,妇女送入普济院,另设一室收容。次则禁止侵占官街之杂货小摊。此则建设模范便所,以为清洁茅厕之先声。

次则两公园之杂铺,均不许在院中或道路乱摆茶桌,有碍秩序。次则除清洁街道小车外,不准各车入城。次则少城公园内,拟添设阅报室、电影戏院。以上各事,或须先用文告而后实行,或不须多言,但须赶办者,宜酌定缓急次第施行。”

1924年3月17日,市政督办王缵绪推出系列新政公布:《成都市市政公所暂行条例》,明确市行政范围。包括市财政公债及市公产事项;市教育及风纪事项;市社会事业及慈善救济事项;市公安、消防、水利及其它公共安全事项;市公共卫生及娱乐事项;市产业之奖励及经营事项;市户口调查及注册事项;市交通、电力、电话、自来水、车、船、运等以及诸多公共事业;市街道、沟渠、桥梁之建筑及土木工程事项;中央政府及省政府委托办理事项等。

同年4月2日,王督办为了促进与提高工作效率,对市政公所人员发表即兴讲话:

“余对于市政甚少研究,然本所内部职员如提调各科科长课长等,均有专门学识及经验者,不难群策群力,共谋全市人民幸福。

本日召集各位,亦系欲我父老昆弟共相扶助,以收实效。且市政原系人民自动机构,我国现状,一般人民尚未有自动之势,故皆由官府提倡,督促人民办理。其人民有不受督促者,官府自得严厉干涉之。乃近日外面有否认官府督促民间者,此属误解。

余主张凡事公开,对于收入支出,每月除呈报省署外,并须拟出表册,宣示于众。有一钱之事,务使涓滴归公。即如公所职员无多,但其薪水车费,须求足以养其廉。吾父老昆弟凡有疑义,均可到公所查帐,并要认定本公所系自治团体,人人均有权责及应尽义务,实系为切己及子孙计划。

又凡人生有三种教育,家庭教育、国家教育、社会教育。

我国人于家庭教育不甚讲求,国家教育说不上,至社会教育尤为消极,不过见些渣滓污秽,狼藉街市而已。或以为外人最聪明,我以为未尽然,不过外人无时无地不在教育中。

现在文化进步,一日千里,吾人步其后尘,惟恐不及,岂能听其搁置不理。在闭关时代可以,此刻四通八达,倘我们不整顿,外人必侵犯,如邮政也,铁道也,均为前车之鉴。

又如司法监狱不改良,彼即不收回领事裁判权,设都市仍听其陋败,必遭外人之干涉,或竟要求扩充为租界。余以为要办好的事,一方要有专制之约束力,一方一般人要认定是为自己切身之事,又是为子孙谋将来之幸福,确非为别人之事,斯可矣。督办:王缵绪”(注:全文未完因报残缺,刊1924年4月2日重庆《商务日报》,如改造之后)

建设春熙路

要说起成都的商业区,是绝对绕不过春熙路,它正如上海人绕不过南京路,北京人绕不过西单和王府井一样。春熙路自民国起就作为成都最繁华的商业街,不仅是成都人销金玩耍的好去处,同时还传承着这座城市独特的文化气质。

春熙路肇始于商贾,发命于官府,完成于军阀时期。可谁又曾知,这个成都市中心最繁华热闹的宝地,原来让来来往往的客商与市民,要想从成都东大街去商业场所,需途经九弯十八拐羊肠小道,实属不便。

时任成都市政督办王缵绪大胆提出:拆除破旧不堪的衙门及相邻住户街店。他致力于修建春熙路、扩建少城公园;将城墙及城内大街辟为汽车站,建造公共厕所;实施义务教育,创办徒弟补习学校令各商店学徒入学等举措,促进成都市政极大改观。

同年5月破土动工,王缵绪监督与现场指挥,将东大街到劝业场(今商业场)之间修建一条南北通向的大马路。此时,尤以春熙路建设备受世人关注,很快就修成一条街道宽9米、人行道宽2米的城市大道,即连接着东大街和劝业场两个商业区,与走马街形成一条南北直线,从而成为当时的“蜀中第一街”。

原以明代“总府”得名的总府街,东起福兴街,西至暑袜街,曾设“三司”。其中“都指挥使司”是全省最高军事长官官府,尊称“总府”街名由此而来。原街长400米,宽14米,至今成都仍保留着“总府街”的名字。如下为民国档案原照“总府街”未建蜀都大道前的老街面貌。

以上是“总府街”建蜀都大道后的街道面貌,与后来新建的蜀都大道“总府路”既有交融又有区别。当蜀都大道建成时,王缵绪让秘书陈月舫(著名书法家及诗人)取名为“百年金街”。可王督办感觉太俗,便请前清举人江子虞命名,协商用老子《道德经》中“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典故,其含意是:“春风和煦,子民熙熙而来”,因王督办极为认可说:“以描述成都商业繁华,百姓熙来攘往,盛世太平景象。”由此,成都这条最著名的大街“春熙路”,就正式诞生。

与此同时,在王缵绪督促指挥下,又修建起东西两条大街,可分东、西、南、北四段,即分别叫春熙路东段、西段、南段、北段,其中春熙路东段盐市口也是由来已久,并且逐渐被打造成为最瞩目的市中心,吸引很多商家与文化单位云集于此。

如今春熙路的九龙商场已是成都知名的服装批发零售市场。往西不远是太古里,通过保留古老街巷与历史建筑,融入了2至3层的独栋建筑,以川西风格的青瓦坡屋顶与格栅配以大面积落地玻璃幕墙,乃古典与时尚优雅的国际风格和本地文化穿梭融合。毫不夸张地说,当时的春熙路早就锦城满目是烟花,处处红楼卖酒家,即包括锦华馆、基督堂、春熙坊等,全是人们最好去处。当年,引媒体评价所称:“省会市政自王治易承办以来,积极推进公事,大力加速整顿,颇有日新月盛之势”。

除此之外,新建的春熙路还包括成都档次最高的大光明美发厅、浙商宝成银楼、凤祥银楼、宝元通百货公司、亨达利钟表店等,成为西南地区最著名的商业场所之一。

这里的商业集中圈有西南地区最早使用霓虹灯做商店招牌,其商家协和钟表行最早使用扩音喇叭作广告。春熙路上热闹非凡,其耀华茶点室、漱泉茶楼、饮涛茶楼、益智茶楼、撷英餐厅、快活林餐馆、春熙大旅馆、五芳斋糕点店等鳞次栉比,都是赫赫有名。

但王缵绪却并不满足城市仅有浓浓的商业气息,他还要把这里打造成文化名城。王督办在此建起许多教育文化场所,并免费为市民普及科学文化知识。即引进书店进驻到春熙路,于是就有了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世界书局、正中书局、东亚图书公司、广益书局和专门售卖地图与地球仪的亚新地学社等等,都曾是这条路上的一道风景线,有力地提升了成都的文化品位。

而今成都中山广场南边曾是民国时期中华书局和四明银行,北边曾是民国时期广益书局和茂昌眼镜行等。

且因成都祠堂街具有悠久历史,东起东城根南街与西御街交汇,西止人民公园大门与少城路相连,长度只有210米、宽29米,街道两旁梧桐树成荫。祠堂街南傍纵横全城的金河,与少城公园一河相隔。

当年王督办也把祠堂街道打造成了“书店街”,仅私营书店多达81家,这些书店几乎荟萃了全国各地出版的所有书刊。这里不仅有开明书店、大东书局、普益书社等,还新设了新华书店少儿门市部、工艺美术社、文具商店等,后将少城公园内的成都市图书馆迁至街东头半边桥街口,使整条街道都保持着浓浓的文化氛围。

可想而知,春熙路、祠堂街为寸土寸金黄金之街,竟然书店据其大半,文化气氛在这里可真不是徒有虚名。

王缵绪还提出在春熙路街心花园树立一座孙中山先生铜像作为永久纪念,请美术家江小鹣设计一尊身着中山装、持手杖站立铜像,碑座前刻有总理遗言,座四方刻有“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八个大字,由四川造币厂负责铸造,后于1928年初才正式落成。虽孙中山先生逝世前未在四川开展活动,但同盟会领导下的四川保路运动及后来护法运动等,都与中山先生有关联。

1943年,新任成都市长余中英认为铜像有些失真,向各界发起募捐,再将孙中山雕像加以改造。特请著名美术家刘开渠重新创作,塑造了孙中山先生身着马褂、手持《建国大纲》,凝神深思地端坐的形象,其座椅下有三级基座,象征“民族、民权、民生”三民主义。今日孙中山坐像是刘开渠之作,但不管如何改造,孙中山先生雕像始终坐落在成都的市中心,其影响一直延续至今。

如今成都春熙路,是结合东方古典,融合现代西方特色,绘就灯火通明、五光十色、绚烂多姿的文化世界。据2002年统计,每日步行成都春熙路可高达10万游人,它已成为成都省府都市最具有代表性的繁华大街。从王府井商场经天桥走入春熙路北段,两边招牌林立,仿佛置身于香港铜锣湾,一片繁荣景象。其北口雕像和墙壁画作,仍一次次向路人述说着它的历史变迁。

来源:锦点

文/图:郑 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