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在成都（二）

背郭堂成荫白茅

杜甫于唐肃宗乾元二年(759)年底来到成都后，便打算在万里桥边、百花潭北营建一所草堂。经过近三个月辛苦劳作，第二年春末，草堂落成，杜甫于是作《堂成》，记录定居草堂的心路历程。

背郭堂成荫白茅，

缘江路熟俯青郊。

桤林碍日吟风叶，

笼竹和烟滴露梢。

暂止飞乌将数子，

频来语燕定新巢。

旁人错比扬雄宅，

懒惰无心作《解嘲》。

首联交待草堂的基本情况以及地理方位。 堂屋用白茅草盖成，背向城郭，邻近锦江，坐落在沿江大路的高地上，从草堂可以俯瞰郊野青葱的景色。

颔联和颈联描写草堂的自然景色。 “桤林碍日”“笼竹和烟”，写出草堂的清幽。它隐在丛林修篁深处，挡住强烈阳光的直晒，丛林青竹间好像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烟雾。“吟风叶”“滴露梢”，是“叶吟风”“梢滴露”的倒文。丛林中只听见清风吹动叶子和露水滴下树梢的声音，连这微细的声响都能察觉， 可见诗人的生活环境多么宁静，也体现诗人对漂泊之后平静生活的喜爱和珍惜。

在他的眼里,乌飞燕语,各有深情。“暂止飞乌将数子，频来语燕定新巢”，南宋罗大经《鹤林玉露》说这两句“盖因乌飞燕语而类已之携雏卜居，其乐与之相似。此比也，亦兴也”。诗人正是以自己的欢欣，来体会禽鸟的动态。在这之前，他像那“绕树三匝,无枝可栖”(三国曹操《短歌行》)的乌鹊一样，带着孩子们奔波于关陇之间居无定所。后来才漂泊到成都，草堂营成，一家人终于有了个安身之处，飞燕也纷纷前来筑新巢而居，诗人一家和禽鸟都各得其所。

成都杜甫草堂（图片来自网络）

然而 杜甫之卜居草堂,毕竟不同于陶渊明之归隐田园, 杜甫到成都为的是避乱。他初来成都时，就怀着“信美无与适，侧身望川梁。鸟雀各夜归,中原杳茫茫”(《(成都府》)的羁旅之思；直到后来，他还是说:“此身那老蜀,不死会归秦”（《奉送严公入朝》）。因此，草堂的营建，对他来说不过是颠沛流离的辛苦途程中一息肩之地，终非投老之乡。从这个意义来说,尽管新居初定,景物怡人，但在宁静喜悦的心情中，总有彷徨忧伤之感。这种复杂而微妙的矛盾心理状态,通过“暂止飞乌”的“暂”字微微地透露了出来。

尾联“旁人错比扬雄宅，懒惰无心作《解嘲》”,有两层含意。 汉扬雄宅又名草玄堂，故址在成都少城西南角，和杜甫的浣花草堂有着地理上的联系。扬雄曾闭门著书，模拟《周易》作《太玄》，草玄堂因而得名。杜甫在浣花草堂吟诗作赋，幽静而落寞的生活，和晋左思《咏史》诗里说的“寂寂扬子宅,门无卿相舆”的情况有些许类似。当杜甫初到成都时，高适寄给他的诗说“传道招提客,诗书自讨论。……草《玄》今已毕，此后更何言?”(《赠杜二拾遗》)就拿他和扬雄的草《玄》相比。但他的答复是:“草《玄》吾岂敢,赋或似相如。”（《酬高使君相赠》)这是说草堂不能比拟扬雄宅，表示自己并没有像扬雄那样,写《太玄》之类的鸿篇巨著。这是第一层意思。

扬雄在《解嘲》里，高自标榜，说自己闭门草《玄》,阐明圣贤之道，无意于富贵功名。实际上，他之所以写这篇《解嘲》，正是发泄宦途不得意的愤懑之情。而杜甫只不过把这草堂作为避乱偷生之所，和草玄堂里的扬雄心情截然不同,因而也就懒于发出《解嘲》式的牢骚了。这是第二层意思。

杜甫草堂（图片来自网络）

《堂成》诗从草堂营成说起，从环境背景勾勒出草堂的方位;中间写草堂本身之景,用“语燕新巢”作为过脉;最后由物到人，通过自然景色的描写，把自己历尽兵燹之后新居初定时的生活和心情，细致而生动地表现了出来。“背郭堂成”的“堂”，和“错比扬雄宅”的“宅”遥相呼应。关合之妙，不见痕迹。

（参考：《唐诗鉴赏辞典·堂成》，上海辞书出版社，作者：马茂元，文章有删改）

前期回顾

【方志四川•历史文化】杜甫在成都（一） 初入成都诉悲喜

方志四川 篆刻：殷智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供稿：方志武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