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站”大朝驿
□元夫
大朝驿位于金牛道昭化与剑阁的中间,故称“腰站”。
秋天的大朝驿,仰头便惊异:是谁把雪白的棉花搓成面鱼儿,规则地排列在偌大一个深蓝色的垫席,又倒扣在天空?海在天上,天在海里,水云混沌,连鱼儿也上了天。
朱红的飞檐翘角贴在这样的天空,配以老街青瓦缝里挤出的炊烟,天地人间的构图如此和谐,绝美。
这个季节的大朝有些坚硬,太阳坚硬,山峰坚硬,绿叶坚硬,野草坚硬。我见过她的四月,细若游丝;也见过她的五月,柔软如绸。我见过她的狂欢,深秋柿子节,红浪浪的柿子树举着成千上万的小小红灯笼,与她的主人向着蓝天齐声呐喊,誓把蓝天染成火红;隆冬的年猪节,烤羊晚会,熊熊篝火,誓把云台山的积雪融化。
今天的大朝驿有些寂寥,一切仿佛都沉沉地睡去。不见犬吠,不闻鸡叫,摩托睡了,拖拉机睡了,牛儿睡了,牧童的短笛也睡了,只有炊烟袅袅地醒着。这样的安静正合我意,跨进驿站大门,身心俱松,时间开始凝固,倒流。又完成一次时空穿越:古代驿站——现代游客接待中心,历史与现实不断在脑海中切换。
大朝驿由达摩戍驿、大木树驿演化而来。南北朝时建有达摩寺,后迁至云台山。明天启四年(公元1621年)至民国二十四年(公元1935年),大木树驿站是剑昭古驿道上唯一驿站,南来北往的军队、商旅、文人、官员以及香客吃饭、住宿、邮驿换马的馆驿,“九宫八庙俱全,饭铺酒馆相连”。汶川特大地震,古老民居遭到严重损坏,灾后重建了大朝老街和驿站。虽属新建,但为仿古风格,雕窗画栋,砖墙青瓦,连地面都由石板与青砖砌就。
很想在这里住一晚,就像今天这样平常的夜晚,有稀疏几个游客即可。吱呀一声推开驿站木门,不开电灯,点燃一支蜡烛,在院子中间仰望星空。这里的星星很亮很大,空气很凉很爽。
在驿站阶岩向外眺望,院墙把对面的寨子山主峰切割成一只老虎,在星空中奔驰。老板说夜晚看得最明显。
展览室犹如一个邮驿博物馆,图文并茂,马可波罗笔下的元代邮驿、明朝宰相张居正的邮驿改革,在这里被隆重推出。明清以来邮驿的发展、合并、改革、衰败过程,以及驿站凭证的使用一应俱全。
张居正从限制官员的驰驿特权入手,提出了六条对官员的限制。规定非公务官员不得侵扰邮驿;官员只许按规定的级别供应食宿,不许越格;除邮驿供应外,不许擅派普通民户服役;政府官员凡非公务旅途费用,一律不得由驿站负担,不得动用驿递交通工具等等。这些改革,大大减轻了人民负担。经过整顿后,共省减邮驿经费1/3左右。在改革中,张居正严格要求自己和家人。他儿子回原籍参加科举考试,不用官府邮驿,而是出钱自己雇车。父亲过生日,不动用驿车驿马,而是让仆人背着行李,自己骑毛驴回乡祝寿。对那些违反条例的官员,绝不手软。
展览室为陆游编撰了一个在大朝驿的“艳遇”故事,与会作诗的驿吏之女春香暗生情愫,定下终身。故事老套但却浪漫,撰者水平不错,把陆游放在一个真实的历史背景中,并作为下一站“细雨骑驴入剑门”的前奏,天衣无缝,符合放翁“小李白”的别号。这种编撰也并非空穴来风,宋元之交陈世崇的《随隐漫录》卷五记载:陆放翁宿驿中,见题壁诗为驿卒女作,遂纳为妾。但前人已经证明,此事为杜撰。在此被重新打捞,可见“打造旅游”的苦心。
文化是旅游的灵魂,如果为了灵魂而臆测甚至伪造,则是对灵魂的亵渎,对游客的误导和欺骗。大朝驿的云天空气就是最美的灵魂,在天地纯净之大美面前,任何牵强附会都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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