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卿与鲁公石

邓四平

四川省蓬安县磨子东街社区(今蓬安县文化馆)大院内,有一方至今依旧保存完好、形状奇特的钟乳石,人称“鲁公石”,至今已有一千二百多年历史。《民国蓬安县志稿》载:“石高可四五尺,上削下碥。”①《道光蓬州志略》载:“一笏挺然,古意磅礴,望之如端人正士,相传为颜鲁公刺蓬时物。”②整个石头呈米黄色,大概是因为长吸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显得古意盎然。清朝著名诗人姚莹在蓬州任职时,也异常喜欢这鲁公石。清代《光绪蓬州志》卷十五《艺文篇》录有姚莹描绘鲁公石的诗作《秋日即事》:“一峰笏立阶前石,千载人传属鲁公。夜雨半庭酸橘柚,秋声几树响梧椶。碧痕班驳无余色,古意崟㟢欲扫空。终日对君惟百拜,九华何必羡壶中。”③这一方鲁公石,清代被置于蓬州州衙后的桂花苑(今蓬安县锦屏镇)内。20世纪80年代初,鲁公石被移到如今的磨子东街社区(今县文化馆)大院内,放置在一个露天砖砌的花台里。

鲁公石的主人相传是颜鲁公,即唐朝著名大书法家颜真卿。唐代是中国书法史上继晋代之后的又一个高峰,名家辈出,书体纷呈,颜真卿的颜体是其中代表之一。颜真卿早年打下了“二王”(王羲之、王献之的合称)书风的坚实基础,又虚心学习了张旭的技法,还认真汲取了魏碑和民间书法的勃勃生气。颜真卿南北兼宗,雅俗相融,一扫书坛贵族化之风,开创了更能为大众所接受和学习的工整规范书风。他把“二王”为代表的潇散洒脱转换为一种体现唐人恢宏气度的阳刚之美,将唐代书法推向了顶峰,并使之足以与晋代比肩,也使自己成为继书圣王羲之之后的又一位伟大书法家。颜真卿不但楷书成就非凡,而且行书艺术成就也十分惊人。其《祭侄文稿》素有“天下第二行书”之称,与东晋王羲之所书的《兰亭序》、北宋苏轼所书的《黄州寒食帖》并称为“天下三大行书”。同时,颜书也影响了柳公权,并直接影响了宋代的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四大家,改变了整个中国书坛的走向。也有学者认为,对中国书法艺术影响最大的三位巨人王羲之、颜真卿、赵孟頫中,当数颜真卿的实际作用更大。苏东坡《书吴道子画后》有评:“故诗至于杜子美④,文至于韩退之⑤,书至于颜鲁公⑥,画至于吴道子。而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毕矣。”

颜真卿历经唐玄宗、肃宗、代宗、德宗四朝,因生性刚正不阿,故屡不容于奸相权臣,数次被贬为地方官。唐肃宗上元元年(760),颜真卿从刑部侍郎贬任蓬州长史。他沿着嘉陵江去蓬州上任,路过新政时,恰巧遇见了鲜于仲通的长子鲜于昱准备回京朝见肃宗皇帝。鲜于昱挽留颜真卿同游嘉陵江,夜宿新政的离堆山鲜于氏府邸。当晚,颜真卿感慨万千,写下400余言的《鲜于氏离堆记》:“阆州之东百余里,有县曰新政。新政之南数千步,有山曰离堆,斗入嘉陵江,直上数百尺。形胜缩矗,欹壁竣肃,上峥嵘而下洄洑,不与众山相连属,是之谓离堆……”⑦告别鲜于氏后,颜真卿离开新政,前往蓬州。蓬州官吏和附近百姓闻讯后,纷纷前来迎接新上任的蓬州长史,争相一睹大书法家的风采。

当时蓬州的州治位于今天的蓬安县茶亭乡蓬池坝。蓬池坝处流溪河中游,三面环水,一面靠山,地势平坦,土地肥沃。蓬池坝作县城600余年,州城500余年。长史一职本是刺史的主要属官,在刺史空缺的情况下,长史实际管理本州政务。颜真卿在蓬州任上勤政爱民,体恤民情,革除时弊,慎用刑罚,鼓励农耕,把蓬州治理得井井有条。当时的蓬州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颜真卿也深受蓬州州民爱戴。一次,颜真卿出巡,在蓬池坝附近的一山谷里发现了一尊石头。他一下子就爱上这方奇石,于是取出银钱让下人找人将石头抬回。大家好生奇怪,觉得花银钱把这么笨重的石头运回来,太不值得了。他们哪里知道,在之后的日子里,这块石头成为长史的心爱之物。颜真卿只要一有空,就在此石前流连,感悟人生和书法的真谛。

唐肃宗上元三年(762),颜真卿在蓬州长史任上干了两年之后便离开蓬州,一路升迁,直到晋爵为鲁郡开国公、上柱国二品勋阶,人称“颜鲁公”。到了唐德宗兴元元年(784),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叛乱,奸相卢杞想趁机借李希烈之手陷害颜真卿,建议皇帝派颜真卿前往劝谕。颜鲁公当时年过七旬,明知有去无回,但为了国家社稷和黎民苍生,毅然前往,后被李希烈缢杀,终年75岁。叛乱平定后,颜真卿的灵柩才被护送回京,厚葬于京兆万年颜氏祖茔。德宗亲颁诏文,追念颜真卿“才优匡国,忠至灭身,器质天资,公忠杰出,出入四朝,坚贞一志,拘胁累岁,死而不挠,稽其盛节,实谓犹生”。⑧

颜鲁公为国身死的噩耗传到蓬州,蓬州士民悲痛欲绝。从此,蓬州百姓就尊称颜真卿留下的这尊石头为“鲁公石”。

【注释】

①载伍彝章辑、金生杨点校《民国蓬安县志稿》,九州出版社,2017年,第56页。

②(清)洪运开纂辑《道光蓬州志略》,中州古籍出版社,2019年,第76页。

③金生杨等整理《光绪蓬州志》,团结出版社,2020年,第12页。又载伍彝章辑、金生杨点校《民国蓬安县志稿》,九州出版社,2017年,第804页。卷二十《文征》。又题作《鲁公石》。姚莹《后湘续集》卷五《秋日即事》有小注:“署东偏一石峰高七尺许,相传云颜鲁公故迹也。”

④杜子美:杜甫。

⑤韩退之:韩愈。

⑥颜鲁公:颜真卿。

⑦(宋)苏轼《苏东坡全集》,北京燕山出版社,2009年,第3232页。

⑧周绍良《全唐文新编》,吉林文史出版社,2000年,第3866-3867页。

作者简介

邓四平,1974年5月生,四川省蓬安县人,西南大学汉语言文学本科毕业。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邓小平故居陈列馆馆员,蓬安全搜索、蓬安新文网、四川全网搜总编辑。1989年至今,在《中国教师报》《中国旅游报》《青年作家》《四川日报》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400余篇,多次获国家、省、市各级文学奖,众多散文被选入各种文学选本和中小学生语文单元考试测验试卷。其中,《醉忆故乡醪糟香》被选入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编著的现代文经典阅读教材。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邓四平(四川省蓬安县)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