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帮扶对象叫拉姆

苟开全 李远梅

拉姆第一次来我们户政大队是去年年初，因为她脸上的两团“高原红”,记忆很清晰。因为她办理的事情很特别，更加深了对她的印象。

从不熟悉的口音中，我很困难地听懂了她要办理户口迁移。通过公安部人口系统查询到她的真实姓名叫拉姆群措，户籍地在西藏林芝地区的察隅县。然而，另一个情况却出人意料，户籍地登记的拉姆群措的性别为男性。站在面前活生生的是一位女同志，户籍档案登记却是男性，这样的户籍迁移怎么可以办呢？而迁移的理由是，从西藏迁来北川同一男性结婚，这在系统中存在逻辑错误。她朴实、寡言，问什么都只是摇头，口里说着“不知道”。一件小小迁移业务变得复杂起来。

拉姆告诉我，她已在北川县生活了3年多，因为路途太远，车费很贵，所以来北川后就没回过老家。由于没有户口，无法在我们这里享受教育、医疗和其他优惠政策。从她无助的眼神中我能感受到她的失落与悲伤。当时已是中午12点过了，室外的温度很高，看来现场一时半会是无法办结的。我告诉拉姆，她西藏的身份信息登记有误，暂时无法办理，并让她在大厅休息，等下午上班时与察隅县公安局联系后再想办法。拉姆听懂了我的意思，她的眼神中稍微泛起了一点安慰。

吃午饭回来，看到拉姆双眼无神地呆坐在大厅，我将从食堂买回的饭菜递到她手上，拉姆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流露出了一丝感动。我告诉她，一定想办法尽快把事情办妥，让她回家等消息，办好了抽空把户口本送她家去。离开时，她半信半疑、犹豫不决地走几步又回头看看，似有话又吞了回去。

与西藏察隅县公安局户政大队取得联系后，我们告诉对方关于拉姆的情况。对方民警得知这一情况后，给予了我们大力支持。他们花了近一周时间，终于找到了拉姆的老家亲人，确认了拉姆户籍性别登记错误，并及时纠错。依据拉姆正确的户籍信息，仅仅又过了一周，我们就收到了西藏察隅县公安局寄回的拉姆的户口迁移证。

第二天，我们就前往拉姆家送户口本。她家住在唐家山堰塞湖边的漩坪乡清洁村3组高山。房屋是新修的，拉姆的男人杨明贵是土生土长的农民，看得出来杨明贵是个本分人，话不多，但很勤劳。杨明贵告诉我们她的房屋是地震后新修的，不光花完了所有的积蓄，还在银行贷了5万元，他还说这笔贷款对他们这样的家庭是一笔大数目。杨明贵告诉我们，拉姆身体不好，9岁大的儿子在擂鼓小学读书，她只能照顾孩子，自己也就打些临工养家。家庭收入也就刚刚过贫困线，由于养这个家，感觉自己压力很大。

缘份真是一件很奇异的事。在我们已认识拉姆，已为她送去户口本，已登过一次她的家门后，巧合的事情发生了，她家又成了我们大队的扶贫帮扶对象。

当我们与她结缘成帮扶关系后，去她家就更勤，与她交往就更深，有了更多的了解。初去她家时，一种无法表述的的感受，既是同情，心底更生出了很多悲伤和无望，返程心里一直都很压抑，一句话都不想说。她的家里，客厅里堆放着杂七杂八的物品，一张破布沙发，空气里散发着发酸发霉的气味，墙角凌乱地堆了一山空酒瓶特别显眼，苍蝇拍打着翅膀“噏噏”在眼前横飞。看得出拉姆不会操持家务，家里还有一个“酒瓜当”。我们实在看不下去这样的生活环境，几乎无处下脚站立。几个人马上就开始帮她收拾东西，看我们突然帮她做起家务了，她也不好意思不动，就跟在我们身后转,我们边做边拉着告诉她,这个应该放这里，那个应该放那里,东西要归类存放。边做边教她，拉姆只是一个劲地傻笑和点头。

时间过得很快，我们已记不清去过拉姆家多少回了，虽然拉姆的汉语水平不好，慢慢地习惯和磨合，语言已不成为阻隔我们交流的障碍。每次看到我们到来，还在石梯下，拉姆就站在阶沿台上，笑眯眯地迎着我们。每次带着她一起收拾家务，她都是又在后边倒水，又跟着把被盖叠起来，把蔬菜、土豆等归进厨房里，把废弃的空酒瓶、塑料瓶拿出房外......随着时间推移,她们家的环境在一点点的变化,以前堆在客厅的那一大堆杂物消失了,以前卷成一堆的床铺,常常也被整理、折叠起来了。看到拉姆开始收拾家务了，生活环境在一点点变化，我们由衷感到开心。

邻居们见面就说，他们真没想到拉姆会有如此大的改变，太不容易了，以前他们过路都不想从她家门前经过，更没人去她家走动。现在好了，拉姆家的居住环境变了新颜，漆黑的屋墙刷白了，低矮、垮塌的土灶台贴上了亮净的磁砖，大包小坑的堂屋平整成了水泥地板，臭气熏天、蚊蝇乱舞的旱厕改建成了水厕。

在改建厕所的时候，拉姆听我们建议，还专门请我们帮她家选购了太阳能热水器、花洒、淋浴喷头。热水器安起后，我们又一次去她家，她红着脸，悄悄地把同路的小王拉到旁边，靠在小王肩旁害羞地说：“这一生从来没有洗过那么舒服的澡,从来没有现在这样轻爽过......”看着拉姆娇羞的样子，感觉她突然年轻、漂亮了好多。

拉姆身上也在发生着变化。以前每次去都发现她醉熏熏的，墙边的空酒瓶子也一堆一堆的，后来发现空酒瓶越来越少了，她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了，身上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6月的一天，我们顶着烈日爬坡到达她家。走进家门，她迫不及待地倒水，让我们快擦擦汗，快喝点茶，还捧出了逢场天上街去买的苹果。我们也突然发现她今天有点不一样，换了一个人似的，认真观察，发现她身上穿着我们几个月前买了送她的一件花衬衣，很合身漂亮。她说，早上出门时，听村主任说我们今天要来，回家专门穿上了新衬衣，还想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她说现在已彻底戒酒了，知道喝酒对身体不好，以后要听我们的话，不喝酒，爱收拾，照顾好家。听着她的话，看着拉姆象个孩子一样天真、可爱，我们也开心得像个孩子，爽朗的笑声合着她清脆的笑声，久久回荡山间。

作者：苟开全 李远梅（供职于北川羌族自治县公安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