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有风的地方》:田园牧歌与创业号角
作者:王一川(北京师范大学文艺学研究中心教授、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电视剧《去有风的地方》将叙事背景放在云南大理云苗村的有风小院,讲述北京五星级酒店前厅部经理许红豆为排解抑郁心情到有风小院散心,邂逅回乡创业的同龄人谢之遥,和他周围朴实真诚的乡村劳动者群体的故事。作品如同“清风”吹入人心,在田园心理治愈方面下足了功夫。创作者还不落窠臼地把田园治愈过程放到乡村振兴的号角下描绘,充分考虑乡村振兴道路上的重重困难,并表达出“乡村治愈的方法不是去逃避,而是开拓”的道理。
剧中的云苗村,给人带来田园牧歌般的轻松愉快。波平如镜的洱海、可口的乡村美味,秀美山水和淳朴民风给女主角许红豆留下了好印象。不过,创作者并没有把乡村生活理想化,而是如实暴露其真实状况:谢之遥被迫回乡创业以填补家乡青壮年外流和田园荒芜的缺失,同父亲存在隔阂,弟弟又叛逆;同村人谢晓春离婚后独自带孩子回乡做民宿经理,她弟弟还好高骛远。几位外来租客更是带着各自生活的不如意来此逃避:网红主播娜娜遭遇网络暴力后心情低落;酒吧歌手胡有鱼想做原创歌手却找不到感觉;网络写手大麦写作遭遇瓶颈突破无门;等等。这种设置告诉观众,要获得向往中的生活,必须直面生活的种种问题,探求实现生活条件持续改善的解决之道。从这个角度看,该剧的中心线索表面上是谢之遥想办法让许红豆留下来,实际上却是乡村社会能否既保持田园生活的宁静,又能获得生活质量的持续提升,实现了田园牧歌式悠闲情调和创业号角式激越旋律之间的奇特对话。
有风小院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营造了一个桃花源,用宁静、悠闲、恬淡的田园牧歌治愈了以浮躁、恐惧、焦虑等为标志的当代都市病。该剧开头,许红豆遭遇挚友突然离世的打击而心情抑郁。早已在北京酒店大堂见惯各色人等的她,在云苗村感受到谢之遥、谢晓春等乡村青年的纯朴、真诚、善良和务实,以及谢阿奶、阿桂婶、宝瓶婶等长辈的温厚、慈祥和宽容,在简单的生活、质朴的人际关系、温暖的情感传递中排解心情、调整情绪。创作的可贵之处在于没有停留在对田园牧歌式生活的静态想象上,而是将叙事重点落在用创业劳动持续改善乡村生活上,给这种田园牧歌式生活以可持续发展的未来。这一点正是男主角谢之遥承担的叙事功能。他本来已通过上大学改变了命运,却毅然选择从北京辞职回乡创业。开网店、搞物流、宣传非遗文化,不仅推动了特产销售,还带动当地旅游业。凡是村里创业、开发等大事,驻村干部黄欣欣都找他商量。可以说,他的回归使村里有了新的主心骨。他与许红豆的邂逅,给后者实现心理治愈与投身乡村开发的交融,提供了现实可能性。
与此同时,该剧不惜笔墨叙述谢之遥向乡亲们解释自己的合理乡村开发和文明创业理念,打消他们的顾虑。品牌书店选址杨家老宅一事,先是遭到房主杨阿公拒绝,又受到其子德清老伯抬高价阻碍。谢之遥父亲谢四平专程到杨阿公家做工作,书店选址难题得以化解,也为许红豆计划中的民宿创业解决了优质环境配套问题。其他人物的心理治愈难题也同乡村创业问题交织起来叙述,例如娜娜在众人帮助下打败了心魔,重新开通直播,完成人生低谷中的一次跨越;胡有鱼在白蔓君等人宽慰下重新鼓起当原创歌手的勇气;大麦又产生了写作的冲动等。这些故事告诉我们,自由不是空洞幻想的产物,而来自人对自由生活的扎实追求。也就是说,在急速变化的当代生活中,人们总会产生各类心理症候,而心理治愈的有效方法不是逃到远离尘嚣的桃源仙境,而是要以主动进取的生活姿态,开创生活新境界,才能享受其悠闲和宁静的馈赠。
在当前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人们对快速变化的国际国内形势产生陌生感、迷茫感,加上新冠疫情下生活方式、就业状况和未来前景出现诸多不确定性,心里难免沉淀许多情绪。剧中的悠闲宁静和积极进取,能产生共情效应,使观众获得心理宣泄和抚慰的满足,以及面对未来生活新鲜而有效的激励。这正是该剧产生当前收视效果的重要社会心理原因。不过,从更高标准来看,这部剧还有可改进之处。一是对许红豆和谢之遥的精神动力源若能有更纵深的挖掘和更明确的交代,会让二人性格更加丰满厚实,更具可信度。如许红豆的山东老家给予她怎样的地缘文化熏陶,以及谢之遥在主动放弃大都市高薪工作辞职返乡创业前到底受了什么思想启迪等。二是结尾处如果适当缩减枝蔓使剧情更紧凑,效果当更佳。但瑕不掩瑜,该剧的表现力已达到预期。这部剧奏响了田园治愈和乡村创业相交融的旋律,堪称一曲田园牧歌与创业号角的双重变奏,为当前的影视剧创作提供了一条新道路。
《光明日报》( 2023年02月22日 15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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