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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肺炎”的简缩理据

来源:刁晏斌《光明日报》( 2020年02月22日 12版) 发布时间:2020-03-28 11:35:26 浏览次数: 【字体:

作者:刁晏斌《光明日报》( 2020年02月22日 12版)

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暴发后,由此引起的疾病名称,前后出现了不少,从“病毒性肺炎、不明原因肺炎、武汉肺炎”,到“感染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再到“新型肺炎、新冠肺炎、新冠病毒”等,不一而足,这在抗疫中也给人们造成了一定困扰。

《新华每日电讯》2月2日刊发的《疫情名称能否化繁为简》一文认为,疫情严峻,效率就是生命,给当前的疫情取一个简单易记的命名迫在眉睫。早在此前的1月28日,语言学者刘丹青在《“新冠肺炎”——一个呼之欲出的简称》中指出,冗长的名称会成为表达的累赘,因此简称成为社会表达的急需,当前各种简称很多,这样既降低人们识解和记忆的难度,帮助抗疫交流的高效畅通,也是语言规范化的需要,因此亟须统一。

2月8日,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发布会上确认,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统一称谓为“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简称“新冠肺炎”。笔者认为,在众多的名称中,“新冠肺炎”是比较理想的一个。

在语言规范及规范语言学中,考察及判定语言规范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标准,学理原则,即看某一现象的产生或发展是否符合一般的语言规律与原则。从这方面来看“新冠肺炎”的合理性,大致有以下几个考察与说明的维度:

其一,“2+2”的四字格是现代汉语中大量存在和普遍使用的词汇单位,有大量新词语采取两个原有双音节词构成一个表义相对明确、容易识解的形式,如“蓝牙技术、垃圾分类、人才战略”等。“新冠肺炎”也是如此,它符合当代语言用户的接受与使用习惯,属于“优势”形式。

其二,从“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到“新冠肺炎”,是“蛙跳式”的发展,即不是一步到位,而是有一个中间环节“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据统计,以上三种形式的出现时间有确定的先后顺序,如:

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首见于2020年1月11日

新型冠状病毒肺炎:首见于2020年1月18日

新冠肺炎:首见于2020年1月20日

这种阶梯形的渐进式简缩并不少见,一个典型的例子如“奥林匹克运动会-奥运会-奥运”,相对于一步到位的一次性简缩,最后一步以前一步较高的使用频率和认知度为基础,可以有效避免大规模简缩易于造成的繁简脱节现象,使后者更易于接受和使用。

其三,“新冠”基本符合汉语一般简缩的规则,即首字(首音节)缩写,如北京大学-北大。这里需要补充的是,如果严格按照“首字原则”,“新型冠状病毒”应简缩为“新冠病”,如果这样的话,则“完整”形式应为“新冠病肺炎”。这样的“3+2”形式一是不多,二是不够简约,所以为人们所不取,笔者在检索中也没有发现一个这样的用例。

其四,就名实关系,即形式与内容的关系来看,“新冠肺炎”最具合理性。按一般原则,在为事物命名时,一个重要的考量标准是其理据性。具体应注意两点:一是正确性,如“武汉肺炎”涉嫌地域歧视,还会带来持续的消极影响;二是准确性,如任何新出现的肺炎都可以叫“新型肺炎”,因此“新型肺炎”的准确性或区别度低于“新冠肺炎”。

与此名称相关,还有几个问题值得探讨。

首先,“新冠肺炎”可能并非简缩的“终点”。“新冠肺炎”虽然取“优势”格式,但不是“最简”形式。也就是说,从语言表达效率看,它还有进一步简缩的空间,“新冠”将是现成的进一步简称。其实,“新冠”已经用于构成其他新词语,如“新冠疫情、新冠患者、新冠疑似患者、新冠感染、抗击新冠”,然后才开始单独使用,而后者是其真正“成词”的开始。例如:非典主要感染青壮年、新冠主要传染中老年这说法有科学依据吗?(《科技日报》2020年2月5日)

其次,关于“新冠病毒”的来源与使用。与以上讨论不同,从“新型冠状病毒”到“新冠病毒”另为一个“系列”,并且其使用时间也要早很多。经检索,早在2012年9月24日,新华网就刊发了消息《英国确认一个新型冠状病毒输入性病例》,这是我们所见“新型冠状病毒”的最早用例。此后相隔10个月,进一步的简缩形式“新冠病毒”就产生了,如人民网2013年6月25日的报道《北京:疑似新冠病毒6小时出结果》。由此就产生了一个问题:现在使用的“新冠病毒”到底是来自“早期”的“新型冠状病毒”,还是来自此次的“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由时间看,应该是前者;但是由当下“新冠病毒”经常也指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又似乎是后者。看来,这个问题给语言学家将来的研究留下了一定的空间。

最后,战“疫”与语言学。据调查,2003年“非典”期间,当媒体上正式使用“非典型性肺炎”后仅两天,各地报刊就开始以“非典”作为正式使用的缩略词。此次战“疫”之始,本以为在融媒体时代,指称形式由繁到简的速度会更快一些,但调查后却发现并非如此。因为我们今天更加理性、更加沉稳了。就媒体以及语言研究者和使用者而言,规范意识大为增强。

语言学是一门关于“人”的学问,由人构成的社会语言生活,是语言学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头活水。语言学应该而且必须直面社会需求,积极参与社会语言生活,这样一方面可以发挥更大的效用与价值,另一方面也能够获得更大的生存与发展空间。

(作者:刁晏斌,系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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