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玫瑰呼吸‖江梓豪
玫瑰呼吸
江梓豪
夜市的老大娘剩下玫瑰花七朵,我把单车靠边,看着,停了一会儿,把这游离在花束之外的仅存的遗珠带回了家。
这大红色的玫瑰花,我用塑料瓶子收纳。有水,这时太阳还没落下,斜照着这鲜艳的颜色,光线里还有跳动的微尘,一瞬间,每朵花像是一个漩涡,旋转着,在金色光线里定型。静态的花演绎了一场动态的美感,我原喜欢水仙茉莉,因为淡雅,而关于玫瑰,书里早已反复出现,浓烈的寓意,让人时而难以直视。
关于玫瑰,脑海里几种思绪此起彼伏。我离办公楼约7公里,两点之间这条线,留下了轮胎来来往往的印记。这天我想到了骑自行车,本无刻意,却刻意选择骑得很慢,我的呼吸在短平快的节奏里逐渐成了习惯,我也很久没有这样不紧不慢的节奏了。
老大娘说,虽然花离了根,但是用水浸着,不要折腾,这玫瑰仍可以开好几天。入夜时,想到花似乎成了我生活的奢侈品,因为养一朵花的闲心已经被生活冲击得支离破碎。花儿在具体落实到我的生活之前,已被诸多更加迫切的事情给推到了后面。夜晚的安静,使人看到事物的细部。我住在25层,窗外是城市夜景,霓虹灯仍能把光送上来,无数窗口灯光或明或灭,让人遐想着这人间烟火的出口,在夜晚进出着各自的气息。
亮度和角度的变化,让夜晚的玫瑰呈现舒缓的状态。玫瑰仍是玫瑰,即使白天的红更为亮丽,夜晚的红更为静谧,白天总不乏观赏者,在这样的时刻我愿意远观,夜晚,人们沉睡,而我久久为对玫瑰的定义而纠结,就此才敢于下定论,玫瑰是美。
我不再借助手机的光亮,我站起来,扭开台灯,玫瑰也随之亮了一些。玫瑰花茎带着刺,它的盛开如此热烈,而刺更是十分具体的距离感。会不会开始的玫瑰并没有刺呢,刺只是坚硬外壳的外延,不再平顺,玫瑰的讨论里一方面不乏赞美,另一方面也不乏偏见,在这样的爱恨之间,玫瑰累了。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象,植物学上来说,我知道,进化路上忽然多出来的刺与科学无关,与浪漫有缘。
这个夜晚,我没有关窗,细细的风徐徐拂过。玫瑰在离开根之后,还有没有呼吸,还能呼吸多久,这是另一个植物学上的问题,但我愿意相信借着风,它舒展着身体,抖动着花瓣和叶脉,在完成一个生命体的基本动作,呼吸。我张开双臂,玫瑰有七朵,在夜晚的幕布下,在风的帮衬下,它盛开越来越大,充满了我的视线,我想闻闻玫瑰的香味。清幽的芳香来自素颜的花儿,而玫瑰花香往往只存在于语言里。它的香,想来也会飘得更远。
一个空空的怀抱,抱着空落落的嗅觉。既然玫瑰的香已被反复歌颂,一如它的鲜艳,那么,一定是我呼吸不够用力。我惟有再竭力尝试,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摆出放松的姿态,尽自己的肺腔容量,把空气慢慢送入身体,等待两三秒,再把经过呼吸系统处理的空气送出去。
很遗憾,玫瑰的香仍然不因我的努力而给我实际的嗅觉变化。我闻到的是寡淡无味的空气,但在这一刻,在这个随花不眠的夜晚,我陡生出对玫瑰的谢意。我的房间有笔记本电脑、有笔、本子,以及诸多书籍,这固然可称一个完整的房间,但是它们的形态具有相对稳定性,让人误以为生活就是永远的静态,除了被人的手触及,就此承担某项职能。而玫瑰,明明有刺,也明明知道盛开之后终究会凋谢,但它带来的变化,承载的美学哲学寓意,正是给生活的另一种注解。
当玫瑰以它的变化在尝试赋予生活一词多义时,它在诉说也在倾听。玫瑰的诉说,是生活里深深浅浅的波澜,而倾听,是玫瑰一直在做的事情,善意的赞美玫瑰常常面对,当然,玫瑰作为一种花,也必然连带着单薄的身躯,在不被善待的厄运里,承担与它无关的怨气。
就在买下这七朵玫瑰的时候,我看到一束掉在地上的玫瑰花。装束得那么漂亮,还是烙下了脚印。蒙尘的玫瑰,写满了不甘与委屈。真想它得到更多的宽容,就像我费尽力气深呼吸也无法闻到香味的这七朵散落的玫瑰。已经给我提供了视觉的美感,而如若我把鼻子凑上去,也一定可以闻到浓香,在有限的花期,给我的是生活惯性以外的那么一点不同,一点的不同,正是生活齿轮不至于迟钝的润滑剂。
是闻香的向往,唤醒我深呼吸的能力。深呼吸,相对于呼吸而言,适用情景少,但深呼吸并不可少,因为对于更多氧气、更多美感的追索是不竭的期待。呼吸作为基础的生命动作,却在加深的力度里,表明了一种更加积极、阳光、向美而生的生命态度。
说说这七朵玫瑰的结局。七朵花,改变了我对这种花的印象。我的手避开了刺,把花抽离了水,放在汽车储物格,气温高了,又是封闭的空间,玫瑰很快无法呼吸。我对着枯萎的玫瑰怅然若失,觉得这是一种辜负,如果没有准备好心情,照顾好细节,我何必把玫瑰带入生活,它本该有更长的花期,一个更懂它的人。
在又一些夜晚,我对着夜幕,对着空空的瓶子,会浮现玫瑰的画面,玫瑰的呼吸。我仍想选择一天骑单车,只不知它是否还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一如既往的告诉我,走近它,深呼吸。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江梓豪(成都市金牛区关工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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