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怀念那段刻骨铭心的友情‖王云霞
怀念那段刻骨铭心的友情
王云霞
我很想见到她,重续过去那份美好;又怕遇见她,怕她冷冷的目光、漠然的表情;更怕与她擦肩而过,我竟然会心脏急剧跳动,手足无措,过后纠结几天。
周末,农贸市场,我和她又不期而遇,她两口子来市场买菜,老公走在前面。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展开笑容,张开双臂,迎上去招呼,她老公一脸灿烂,开玩笑道:栀子姑娘,在你的楼顶栓根绳子把菜吊上去,就不用提了。我说:哈哈,好的,把人一起吊上去,你们也一起上,就到我家煮来吃。而她,一脸的冷漠,不接话,紧走慢赶地从我身边若无其事地经过,好像我们从来不曾相识。我忽然一阵心酸,一阵心痛,眼泪不自觉地往外涌,顿时噙满眼眶。恰在此时,叶倩文《曾经心痛》响起:如今我对你来说,也只不过是个陌生人,看见我走在雨里,你也不会再为我心疼,曾经心疼为何变成陌生……
是呀,曾经心疼为何变成陌生?我百思不得其解,嫣然,这是为什么?
毕业那年,我和嫣然分到了一起,感谢领导大大的爱心。尽管那是个前不粘村后不着店的村小,离乡上有十多里,去县城二十多里。如果没有嫣然,我难以熬过那段孤独和夜晚的恐惧。下午放了学,其他老师都回家了,偌大的校园就剩下我和她。站在操场中间泛白的天空下,我们渺小得像一只蚂蚁,无聊得要发疯。傍晚时分,我掌勺,她烧火。中午,炊事员给我们留的菜不够,我就用豆瓣炒饭。我把饭平分在两个碗里,她总要匀一点给我,她说,我比她高大,饭量比她大。这里饿了就只有挨到天明,没有店,更无饭馆,只有一箱箱的粉笔。吃过晚饭,趁天还没黑,她带上收音机,我们一人插一个耳机,去乡间小路散步。我们听《丑小鸭》,听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听豁达的《穆斯林的葬礼》。西方的天边,闪耀着璀璨的五色光晕。细碎的橘黄、波点玫红、荧光果绿、揉碎的亮紫,无视规则、不分秩序地洒落在天幕上。踏着最后一缕夕阳,带着泥土的清香,我们向那黑黢黢的学校走去。
这所学校先前是一个姓辜的地主的房子,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辜地主不堪批斗,跳井了,井就在办公室后。地主婆吊死在了那棵槐树上,那棵槐树就成了歪脖子。歪脖子槐树就在我们的宿舍门前。夜晚,时有老鼠的吱吱声;刮风的夜晚,隐约还有哭声。钻到寝室,我们立马把门反锁,还要抵上两把椅子,等天明我们才出门。上厕所必得两人一起手挽手,唱着歌,走着正步,把地踏得咚咚响壮胆。
我们住一个套间,中间只隔一道门,我住外间,她住里间。看嫣然小巧玲珑,我主动占了外间,因为外间更令人害怕。晚上躺在床上,我们侃师范校里的事。
师范时,老师虽没把我和嫣然分到一个班,但同级,同住女生院三年,一天少不了碰几次面。侃了早恋,侃老师,再侃丹棱人雅,乐山人天生是当领导的主,新都人傲气。整整侃了一年,有时聊到晚上两三点钟,还乐此不疲。以至于后来我老公说,打住,这个故事我听第三遍了,然后,我们是一阵哈哈大笑。她一笑起就会使劲地拍大腿,她说,我一笑鼻子一翘一翘的,就像个孩子。然后,我就挠她痒痒,笑得她上气不接下气。我一放手,她就追我,我们就笑得一塌糊涂。
那时的嫣然真是养眼。如瀑的披肩发,白里透红的脸,整齐的牙齿如钢琴上的一排排琴键,樱桃小嘴,玲珑的五官,我忍不住常常把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贪婪地滋养我的眼球。她拿起书追着我打,说,我的颜值比她高,她没我高挑。我们的笑声荡漾在整个校园,死气沉沉的校园也因为我们的到来而年轻。
周末返校,我总是花生、橘子、甘蔗、柚子......大包小包往学校里运,那是我和嫣然一周的零食。她要带来煎饺,是她的擅长面食的山东母亲专门为我做的。
傍晚,我们去学校门前的小河捉鱼。望着铺天盖地掠过水面的燕子,三三两两停在树梢,翅膀划过天空的声音像一首美妙的歌。忽然,尖利的石子划伤了我的脚,她赶紧帮我吮吸,然后用崭新的手绢给我包扎。我要走,她坚决不让,要背我,我怕压坏她单薄的身子,可她还是把我给背了回来。
因为有她,那段时光我的生活充满诗意;因为有我,她的日子不再孤单。人生的幸福,莫过于有一个懂你、牵挂你、寂寞时陪伴你的朋友。
有一周,我家里杀过年猪,我便周一早晨才返校,她伤心地说,栀子,昨晚我半夜都没睡着,我好害怕,你没来,我的魂都不在了。她生病了,顶着烈日,我用自行车驮着她去县城看病。来到城里,我头发梢都在滴汗水。我们谁也离不开谁了,天上的星星就是我们依依相伴的身影。
1990年,她因父母年事已高,调回了老家。正好我的男朋友转业了。她走那天,满眼的不舍,说,栀子,幸好你的男朋友转业回来了,不然,我走了你怎么办?我总算放心了,你有伴了。
尽管人分开,但,我们的心还是紧紧在一起。我写诗给她:
天上的星星眨眼,
就是我在想你,
潺潺溪水,
就是我在为你歌唱。
不管能否看见,
总有一条无形的线,
紧紧牵着我们的心,
那,就是友谊之线。
.........
她唱歌给我听,《假如没有你》。她交了男朋友,要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我。她结婚了,她说,谁都可以不请,但,栀子是必须要请的。朋友不论远近,懂得才有温暖,牵挂才叫幸福。人生难得一知音。
后来,我们先后都调到了市里的小学,这是个紧张催人奋进的学校。我忘不了,她在自己都累得快趴下时,还要帮我这个完全没有音乐细胞的班主任排练节目;更忘不了,我的烦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向她倾述。她快要生孩子了,还住在狭窄的筒子楼里,我拿上烟酒叫她老公去找领导。她生孩子,我在医院日夜守着。
我们的女儿同岁,她们从幼儿园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我女儿过生日少不了她的一家,她女儿过生日也少不了我的祝福。几十年的心心相印,几十年的情同手足,忘不了她对我的帮助,忘不了她对我的牵挂。无论何时何地相遇,我们都会爽朗一笑,然后一击掌,再来个紧紧地拥抱。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人生得一如此知己足矣。我以此自豪,以此满足。
.......
记得那年她调出了教育系统,从事陌生的工作。她满脸的恐慌,我说,莫关系,你慢慢学,多听,多问,凭你的智商,不会有问题。我们没在一个单位了,我还是常常约她走路。我们仍然有聊不完的话题,讲不完的笑话,分别时依然是那样的依依不舍,意犹未尽。
后来她的丈夫当领导了,我替她高兴。我的丈夫创业发展得也不错,我们的生活越变越好,但我们却渐行渐远。记不得从何时起,也弄不清什么原因,嫣然开始疏远我。我约她喝茶吃饭,她总是说不空,偶尔在街头相遇,也没有以往的惊喜和亲热,没有以往的默契和自在,从泠漠应答到点头应付到后来有意回避,变得越来越陌生。
我不断地找原因,回想过去,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做了什么错事,惹她生气了,而且让她不能原谅。我想,不管怎么,凭我们多年的友情,是可以沟通的呀。嫣然不给我沟通的机会,我只能瞎想:
是别人搬弄了是非?还是我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是不是……?
后来,我们不再那么默契和自在。我约她的次数渐渐少了,不想自找不愉快;有时硬着头皮还是约她,因为,我怀念过去。我不会忘记在我满手冻疮时是她帮我洗衣,洗头,甚至洗澡。还记得吗,晚上,我们一起去学校后面的商店买麻花来煮汤;正月十五晚上,我们去偷青,回来你踩了一脚的牛粪。
难道我们几十年的情义就经不住几句谗言,难道我们几十年的患难就如此不堪一击?
回首过去,刻骨地不舍;低头今天的陌生,钻心地痛。
这份友情逝去,还有更多的等我去发现,去珍惜!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王云霞(语文教师,酷爱文学,13岁开始创作。只想用笔写自己所见,抒自己所感。作品散见《眉州文学》《百坡》《中岩》《眉山报》等报刊)
用户登录
还没有账号?
立即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