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条河流从心里流过

杨奎昌

仿佛一条舞动的素练,匍匐于大巴山沟壑纵横的褶皱里,沿途汇聚无数溪流、山泉,一路欢歌东流。河水清澈见底,鱼儿在水中遨游,水鸟在岸边的柳丛中追逐飞落,河沿两边芦荡绵延、野花如许,一壁壁草木,似一幅幅抖动的绿幔垂于水中;树香、草香、花香弥漫河谷。这就是我记忆中的盐井河。

据《旺苍县志》记载,盐井河(又称西河)源于米仓山北坡陕西南郑黎坪以东松坪里七眼泉,海拔2209米,经宁强县毛坝河进入旺苍境内麻线滩,经万家、盐河、国华,在双汇境内与东河相汇。

我的家乡就在盐井河沿岸,自打记事起,每天抬眼就可看着盐井河从门前流过,夜晚听着激流哗哗的水声入眠。盐井河的每一块礁石,每一粒河沙,每一枝蓬蒿,都一一烙印在心里。

夏天的盐井河是沸腾的,当热辣辣的太阳照耀着大地,从山那边飘过来的几朵白云,懒懒地划过河面时,总有一群群光着身子的孩子在水里游来游去,在如玑的河卵石滩上嬉戏疯耍;沿岸姑娘们浣衣的样子和晾晒衣服的斑斓,合着这样的景致,是一阵阵悦耳的蝉鸟的鸣叫伴着孩子们开心地欢笑,以及富有节奏的捣衣声组成的天籁之音,在宽阔的河面上飞翔……

夏天的盐井河又是雨赐的,当漫天的云彩化作雨滴,当流水一旦润泽饥渴的河床,这条灵性的河流便变得生龙活虎,原本消瘦的河流开始变得丰满起来,变得彭拜起来。

每到暴雨季节,盐井河就会一改平时的温柔,就像由一个羸弱的少年突然长成一个野性十足的莽撞汉子,在山与山的夹缝中左冲右撞,带着狂放不羁的豪放,挣脱崇山峻岭的挟持,挟裹着从上游带来的泥沙、枯草、树木,顺着曲折的山势奔涌而来。这时的河面水雾缥缈,排空浊浪在与岩石的碰撞中发出雷鸣般的回声,呼啸着豪迈与粗犷。那种气势令人震撼,令人生畏。雨后的河水自然是混浊的,这种混浊几乎与大巴山黄土同色,是大地的颜色,这种混浊更彰显出盐井河的气势与力量。这种混浊,也让人顿悟混浊的含义,在河水的一往无前中体会人生的大河奔流、无怨无悔。

每到这时,沿岸的人们不分男女老幼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在风雨中遥相呼应,或忙着打捞飘来的树木,或逐水而钓,在忙碌中收获河水带来的意外惊喜。

秋天的盐井河蓝得纯粹、深厚、旷远,每一个早晨,朝阳从飘着雾霭的山巅升起,漫山红叶以及缠绕山腰间的云霞美艳而绯红,虽是飘逸的、动感的,却又仿佛是静止的,透露着无尽的矫情羞意。刹那间,蔚蓝的湖面涂抹上了金黄色的油彩,因而使沉寂的河面,凝固的远山,有了生动的气韵,在夕照的辉映中,出奇的宁静。平缓的河滩没有一丝涟漪,蓝天、青山、太阳都藏在河水里。

盐井河畔有一个千年古镇——国华。据《旺苍县志》记载,南朝宋武帝永初元年至三年(420—422)间,置宋熙郡并兴乐、嘉昌二县,嘉昌县,隶宋熙郡,治今县北国华镇国华场,场镇虽不大,但毗邻几个乡镇结合部,小商小贩云集,街市繁华,古巷烟花、摇荡风尘……古镇有一个古老的渡口,一只能容纳二三十多人的小木船,日夜不停地摆渡着两岸南来北往赶集的人群。虽然没有湘西边城茶峒那个渡口的凄楚和忧郁,也没有翠翠单薄而机灵的身影,但无论吹风下雨,无论严寒酷暑,总有一位皮肤黝黑、戴着草帽摆渡的船夫,终年守候在渡口。渡口虽不算繁华,但三三两两来来往往渡河的人总是在不断地汇聚,如今河面上已架起高高的水泥桥,曾经的船夫和那只斑驳沧桑的木船,已凝固成岁月的远影。

像一个人的生命,一路走来,古老的盐井河拥有过稚气童年和花样年华。母亲般的盐井河,孕育滋养了家乡这方热土,养育了这片土地上的万物生灵,盐井河的血液静静地输入沿岸农作物的根须、茎干、叶脉,在花蕊中绽放,凝固于饱满的颗粒中,幻化为金黄的麦浪,哺育了沿岸炊烟袅袅的乡村和繁华亮丽的城市,更哺育了无数土生土长的精神。清澈的水面,无论安谧还是喧腾,云蒸霞蔚还是烟雨朦胧,静如处子或动如脱兔,总是充盈着一种诱人的诗情画意。盐井河为家乡创造了财富和文化,启迪了家乡人的智慧,塑造了家乡人的品格,她让家乡人伴水而生,伴水而居,伴水而乐。

如今,沉寂多年的盐井河经过千古烟云,经过岁月沉淀与晾晒,逐渐被人们发现和认知,逐渐走进人们视野。大自然鬼斧神工,河沿两岸奇峰异石随物成像,伟人谷、靴子峰、狮子峰、靴子岩、皇帽子、双拱天门桥、夫妻石等风景,吸引了山外无数游客踏访;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如画,植被种类繁多,具有一定的科考价值,被原四川省旅游局命名为盐井河大峡谷,盐井河在时代的演变中被标上了华丽的符号。

更让山里人喜出望外的是,2016年春天,投资10多个亿的旺宁公路改造工程正式启动,在旺苍至陕西宁强数十公里的战线上,成都路桥公司的筑路工人逢沟架桥,逢山开道,昼夜兼程、挥汗如雨地忙碌着。我深信,不久的将来,一条沿着盐井河谷的出川公路,将把更多山外游客带到深闺般的山里,盐河峡正在被悄悄地揭开神秘的面纱,让世人瞩目。

我的家乡因为有了这条河流而变得湿润、灵性、生动。千百年来,沿岸人们背依大山、面临盐井河,他们的生命、情感已与盐井河相融,无法割舍,一代一代勤劳善良的人们,在一直守望着这片土地,懂得怎样珍重、爱护守望着生命的本源,对未来充满祈望,纯粹、柔软又刚硬的河水,融千般情怀,化万古烟尘,沉静地观览着现世。奔腾不息的盐井河日夜流淌,飘逸的神韵和风情铸就着盐井河的灵魂,吟唱着家乡人民生活的今非昔比。

盐井河伴我成长,伴我经历多彩的人生,在我心里一直明亮而欢快地流淌着,从没停息。她的平静与喧嚣都融进了血液里,成为生命的一部分。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杨奎昌

供稿:旺苍县地方志编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