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的呼唤

周天元

内弟的儿媳倩倩,从伦敦又给我寄来一张明信片,画面是古生物化石拼成的海螺图案。她解释说英国南部海滨有一处海滩,以出产侏罗纪化石而得名,由于游客太多没能采集到化石,便选了这张明信片寄我。并问:“湖山游侠能不能听出大海的呼唤呢?”

我爱大海,我也拥抱过大海,可我对大海的呼唤,至今还无法完全破解。

我第一次走进大海,是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一个仲夏,我率队去辽宁盖县参加一个书画联展。开幕式后,我与同行的几位书画家去营口、大连、旅顺游览过风格各异的港口,可总是遇见风平浪静;在大连的老虎滩公园、星海公园海滨浴场,与海浪开心地玩过“狼来了”游戏,可还是觉得跟儿时在河滩边戏水差不多;第一次乘坐海轮从大连前往天津,尽管在大海上航行了10多个小时,由于海轮庞大,在大海上如履平地,一点也不感到颠簸,海浪与海轮相撞的声音也显得十分微弱。如果要让我追述第一次接触大海的印象,我只能说大海就像一位情窦初开的少女,在闺房中轻轻地哼着小夜曲。

更多地聆听大海的呼唤,是在90年代初的那个秋天,我去山东参加国家某部委举办的一个培训班,在烟台住了一个月。我们所住的培训中心在张裕葡萄酒公司附近,离海岸边不远。

刚到的第一周,我每天早起去海边看日出,午饭后去海边散步,晚饭后也要去海边溜达溜达。当时,要是有人问我对大海的印象,我一定脱口而出:“大海不就是一日多变的婴儿吗?清晨退潮后静悄悄地酣睡,中午在阳光照射下开始躁动不安,晚上借着狂风歇斯底里地嚎叫,哭够了天明又突然露出可爱的笑脸。”

第一个周末,我和10多名内地学员乘船去长山列岛游玩。那天天气很阴,我们乘坐的是一艘只能容纳20来人的小客轮。船出码头不久,海面大雾弥漫,能见度不过10多米远,看不见其他任何船只,甚至连其他船只的声音也听不见。在茫茫大海上颠簸着行驶了大约1个小时,冥冥之中我感觉整个宇宙都轮回到远古的混沌世界,新的一轮人类的起源开始了,我们这船人就是摇篮中的婴儿,大海就是正唱着摇篮曲的母亲。

培训后期的一个晚上,我正在寝室里整理听课笔记,同室的山东济南市局C处长回来对我说:“老周,你不是很想见识见识真正的大海吗?今晚风浪特别大,管保你一饱眼福!”我腾身而起,一溜小跑往海边奔去。晚上20:30左右,海面已是一片漆黑,凭借海岸附近民房透出的微弱灯光,可朦朦胧胧分辨出由钢筋水泥筑成的海岸堤坝。走到离岸边20米左右,我再也不敢继续前行了。排山倒海的巨浪像饥饿的狼群扑向海岸,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10多米高的水柱随即砸向地面,溅起的水珠随风飘散,远远地飘洒在我的脸上。尽管不能前行了,我也不想马上回去,闭上双眼从容地静听海啸。从咆哮的海浪声中,我隐隐约约听出了历史的回音——“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随着时空变换,跟大海有了新的接触后,我对海浪声又有了更多的理解。

2007年1月上旬,我去海南三亚度假,中科院成都某研究所两位老前辈与我同去几处海湾游玩,我即景写了几首题照诗,其中两首写到海浪。

——一天早上,天气很晴朗,在亚龙湾海滩边观海。海风轻拂,碧波荡漾,翡翠般的海浪缓缓涌向海滩。海滩仰面接受着海浪的亲吻,然后张开双臂将海浪轻轻推回大海,海浪顿时变成了欣喜欲狂的小白龙。过了片刻,白浪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再次缓缓涌向海滩。回环往复,缠绵缱绻。我忽然想到,这沙与浪、风与波不正像热恋中的情人吗?于是我写道:

沙推白浪荡去,风拥碧波归来。沙浪风波两情悦,总在海边徘徊。

——第二天上午,天气比较阴,乘车到达天涯海角。站在那些横卧或竖立在海水边的巨石旁,耳听着海水猛烈撞击石壁的声响,眼望着渐行渐远的渔船,我顿时联想到出海打渔者的亲属,此时此刻或许正站在院落旁的土坡上,眺望着茫茫大海,祈祷着亲人安全归来。我信手写道:

苍天大海陡崖,乌云白浪黄沙,岸边院落渔家。长帆远挂,牵肠人在天涯。

几首题照诗写得很随意,也没去仔细推敲诗意和韵律,只是想通过那些有目共睹的海边景象,传达出大海的某种呼唤。

2009年5月,我再次去海南,游览了文昌市海边的椰林湾、琼海市海边的博鳌镇。博鳌镇的地理位置和人文自然风光十分奇特,在“博鳌亚洲论坛”会址斜前方,可由近及远看见万泉河和海洋,波浪滚滚的万泉河水由此奔向大海。陪同我们游览的海南省厅副总队长M是土生土长的博鳌人,他告诉我们,博鳌镇过去是一片十分贫穷的小渔村,近百年间,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青壮年飘海去南洋。改革开放后,博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特别是“博鳌亚洲论坛”的创立,家乡一下子在中国、在亚洲,甚至在全世界都声名鹊起。许多在南洋定居的老华侨,纷纷携儿带女回乡投资办企业,一些没有嫡亲的华侨,也不定期回乡观光,每年汇款给家乡的远房亲戚,委托他们代为焚香祭祖。这些远隔重洋的华侨们,不正是因为大海的呼唤,唤醒了沉睡在心底的思念亲人、思念家乡、思念祖国的悠悠情怀吗?

我去沿海的地方不多,呆的时间也不长,对大海的认识还非常肤浅,无法准确理解大海那像海生动物一样丰富多彩的深情呼唤。不过,我对倩倩此时此刻的心情却能理解——她的丈夫已于本月初从伦敦回到成都母校,正参加博士毕业论文答辩,倩倩还有一年才能完成博士学业。少女情怀总是诗!新婚燕尔的小夫妻,突然间分隔重洋,此时此刻或许也正通过大海在呼唤,彼此向对方倾诉着绵绵的思念吧!

2011年5月26日于成都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周天元(中共党员,四川省广播电视局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