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是风筝,你是线

李 靖

寒露重重深秋几许愁,香烟袅袅往事知多少?人啊!一辈子要经历好的事,亲情、友情、爱情,以及一些生活的琐碎。人生经历并不是从一个起点到另一个终点这么简单,最重要的是过程。在过程中体会,在过程中成长,在过程中沉淀。经历后的蓦然回首,总想记起一个人或某些事,有的事和人想记记不住,可有的想忘却忘不了……

那是一个秋雨绵绵没有星星的夜晚。“儿子,你爸胃痛的老毛病又犯了,痛的吃不下饭。他又犟,不去医院检查,也不让我告诉你,你可要劝劝你爸……”电话那头,母亲的话还未说完,就被父亲抢过电话打断了,“儿子,我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不要听你妈一天瞎唠叨,干好你自己的工作,不要担心我,你也注意自己身体,少熬点夜。好了,就这样,挂了!”父亲还未等我说话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夜深不眠,接到电话我心情郁结起来。秋雨,敲打着窗棂,不合时宜的凭添一丝愁绪。熏得微黄的手指上夹着最后一支香烟,满地的烟头,缭绕的烟雾,我透过烟雾呆呆地凝望着窗外,看似死水微澜的平静,难掩心绪的悸动。其实,心中那根最脆弱心弦,早已被一种莫名牵挂所拨动,激荡起一圈圈躁动不安的涟漪,涟漪的波圈在我体内蔓延,蔓延,蔓延……

不眠的秋夜,辗转反侧都在担心着父亲的病情。迷迷糊糊中曾经的往事像电影胶片一样在我脑海一幕一幕地演绎、重播……

儿时父亲对我的百般呵护,对我严厉近乎苛刻,教我正直善良做人,在挫折时给我更多地鼓励与面对困难的信心,在我忘形时给我当头的棒喝与逆耳的良药........但浮现最多的情景还是每次送我远行时的执着,那依依不舍深邃的眼神,两鬓如霜的白发,还有那渐渐老去的佝偻背影。

“父母在,不远行。”可我,宛如天空飞翔的风筝,随风四处漂泊许多年了。

“残阳与我立黄昏,往事与我把酒分。”经历了人生的风雨坎坷,悲欢离合;看尽了世道的繁华如梦,世态炎凉;从一个莽撞青年到成熟的中年,自觉人生阅历丰富,有着处变不惊的胸怀。在直面他乡的孤独、无助、困苦时皆能微笑着流泪,坦坦然然地应对,仿佛练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在一次次困难、痛苦、无助、绝望中摔打与锤炼,锤炼我那颗原本脆弱的心,将柔软之心锻打得坚如磐石。

就在这坚如磐石的最深处,却藏着那一汪见底的清泉,那清澈的泉就是对爸妈的思念与牵挂。清泉暗流涌动,感情之水奔涌涤荡,在我亦如磐石的心里漫溯。思念的情愫翻滚,慢慢地将磐石紧紧包裹并缠绕,亲情的温暖渐入,将坚硬没有温度的磐石融化开来。消融的亲情之水点点滴滴汇聚、汇集……汇集成了溪、汇集成了河、汇集成了江、汇集成了海……所有亲情的思念与牵挂,彼此交融、奔腾,潺潺流向远方。百转千回后,又回到梦开始的源头,回到一个蓝花楹怒放的地方,也回到了爸妈的身旁……

在外漂泊流浪,我从来没有孤单过,害怕过。知道在我身后有个叫家的地方。在我遭受人生一次又一次打击,离婚、下岗、失业,一无所有几乎崩溃,是爸妈无私的包容与鼓励,让我像男子汉一样勇敢地面对一切的困难和艰险。在地震灾难中与爸妈失去联系,因担心我的安全,爸妈几十个焦躁不安的电话,甚至,不顾身体年迈,做好来灾区寻找我的最坏打算。最后,在获知我平安时,如释重负。

其实,我知道无论再苦、再累、再无助,回家总有一个遮风避雨的港湾,随时都有一口温暖热菜饭。在港湾里,我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顽皮淘气孩子。不论我富贵还是贫穷,得意还是落寞,哪怕满地鸡毛一无所有时,只有爸妈没有嫌弃我,一如既往地付出,不求回报地关爱着我。在爸妈心里,哪怕我再是不堪,但永远都是他们的骄傲,只是从来不表达而已。

是啊!没有离家的乡愁就感受不了亲情的温暖,就感受不了父爱如山,母爱似海,深深的眷念。曾几何时才明白今生最爱我、最放心不下我、默默无私支持我的,都是爸妈。我心里最应该爱的、最放心不下、最思念牵挂的,也是爸妈。

“子欲养亲不待”,时光时光慢些吧,岁月的风霜早将二老容颜侵蚀,曾经黝黑的青丝已成如雪的鬓白。爸、妈,你们真的都老了……

儿是风筝,你是线。我漂泊得再远再久,心中始终牵挂着你们。有着远方的牵挂,是何等的幸福!只有线在你们手上,我才能更好奋力地飞翔。逆风飞翔的我,连接着你们的牵挂和期盼,曾经以为你们希望我飞得更高、更远、更自由,其实,你们最关心的不是我到底能飞多高、飞多远,而是,线的那头风筝平平安安,永不掉线......

儿是风筝,你是线。无论我飞得再高、再远,哪怕是海角天边,都连接着父母手中的线。拉拉手中的线,我就知道飞行的方向;拉拉手中的线,我就知道线的另一头是一个叫家的温暖地方;拉拉手中的线,便会拨动我牵挂的心弦,我就知道父母是否安康……

我怕,怕一天风筝终会断线。断线的风筝,飞得再高也会跌落,飞得再远也会迷失在远方。那时的我,再也没有生命蓬勃的来路,只剩灵魂落寞的归途。所以,我珍惜,珍惜父母手中牵着的那根线。

儿是风筝,你是线。线牵着风筝,风筝连牵着线……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李 靖(雅安市作家协会会员)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