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川藏高原上的一只神鹰‖周天元
川藏高原上的一只神鹰
周天元
20世纪50年代中期,我上幼儿园时,经常扮演老鹰捉小鸡的游戏角色,生活中也经常能见到老鹰捉小鸡的情形。60年代初期,我再没见到老鹰了,它们到哪儿去了呢?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1969年初入伍途经青藏高原,见天空中盘旋的许多老鹰,我才突然想到,1958年那场全民的驱麻雀运动,可能把老鹰也赶到高原上了吧。
撰写这篇小文,我无意于谈论老鹰的迁徙和生活习性,只想介绍一位像雄鹰一样的人。
2008年10月31日,我和6名同事前往甘孜藏族自治州举办一期行业管理培训班。车出二郎山隧道,迎候多时的州局领导和有关负责人按照藏族礼节一一向我们献哈达,领队的是一位从州人大副秘书长任上调来才两周的副局长——韩晓红。仅听这名字如果不见面,你肯定以为这是一位汉族女干部,可一瞧他的模样,除了个子简直就是一条康巴汉子。我心里认定他是藏族干部,因为年龄稍长的藏族干部大都有一个汉族名字。
当晚暂住在贡嘎山下一家温泉宾馆,我和韩晓红住在一个标间。泡完温泉准备就寝时,我一边掏笔记本电脑一边对他说,我爱打呼噜,你先睡吧。他躺进被窝连声说没事没事,也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来。我俩相视一笑,一下就拉开了话匣子,不知不觉聊到翌日凌晨2点过才休息。
原来韩晓红是汉族,70年代中期在内江高中毕业后,到黑龙江北大荒插队落户,6年后招工回到内江。
缘于对藏传佛教和格萨尔史诗的神往,他毅然辞职应聘到甘孜州色达县当了一名高中教师,业余从事格萨尔民间素材的收集整理和研究工作,并与世界上许多研究格萨尔史诗的学者建立起联系。
为了使这项研究卓有成效地进行下去,他利用业余时间先后完成了英语、法律和汉语言文学的自学考试,还自学并熟练掌握了日语和藏语言文字。近年来,他多次应邀去国外的著名大学讲授格萨尔史诗,以其渊博的学识和熟练的英语,博得了国外学者赞赏。
韩晓红不仅是一位学者,而且富有艺术家的气质。他创作出版过一部长篇小说,主要描写一位汉族青年画家、一位藏族少女和一对藏区神鸟的故事。描写的人物没有生活中的原型,而是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的理念。那对神鸟是涉藏州县独有的飞禽,雄鸟遇害后,雌鸟不肯离去,一直围绕雄鸟盘旋,后来越飞越高,突然从高空直窜下来,将长长的嘴壳直插进雄鸟身边的泥土里窒息而亡。听着他那神奇的描述,我眼前倏地出现一个深情而刚烈的藏族少女形象,宛如一条洁白柔曼的哈达,骤然间化为一道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彩虹,定格在茫茫的雪域高原上!
韩晓红的笔记本电脑整天随身携带,每天都要撰写二三千字的学术和文学作品。他喜欢在每篇散文的结尾处附上一首词,许多词牌都是我从来没使用过的,但听他朗诵起来,我觉得不仅词意清新,而且抑扬顿挫,韵味悠长。
韩晓红随身经常带着一部佳能40D的数码相机,走到哪儿拍到哪儿。他说他并不热衷风光摄影,高原上优美的风光多了去,任何人到了这里都可以拍到很美的风光照,可是藏族地区的美只有深入藏民的生活中才能感受到。说着说着他从电脑包里摸出一张前两天出版的《甘孜日报》,指着一幅藏族老太太头像说,这张照片就是我在村子里与藏民聊天时瞬间抓拍的。我接过报纸,果然是一幅神韵十足的人物特写——满头银发、一脸沧桑的藏族老妇人,佝偻着背,紧缩着肩,头部微微前倾,两眼虔诚地目视前方,似乎在目送着朝圣的儿子远去,又像是在期盼着神佛到来,紧闭的嘴唇隐隐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
我看见照片下方还有一幅漫画像,把韩晓红的相貌特征和性格特点勾画得十分传神,便问是谁替你画的?——我自己画的!他以为我不相信,又接着说他不仅喜欢画画,还喜欢书法,尤其喜欢柳楷和草书。
其实我不是不相信,而是感到非常惊讶!一个没有上过正规大学的人,一个长期在高原工作生活的中学教师,一个经常公务繁忙的基层干部,却有这么渊博的学识,这么多高雅的兴趣爱好,实在让我等高高在上、养尊处优、自以为天之骄子的人,感到汗颜和无地自容啊!
想到这里,我忽然又领悟到,50年代平原上随处可见的老鹰,即使没有那场驱鸟运动,由于城市文明的急速发展,由于自然环境的急剧变化,由于全球气候的逐步变暖,它们也会主动奔向四季分明、天高云淡、辽阔深远的茫茫雪原。因为,那里才是它们自由翱翔、施展才华的天堂!韩晓红不正是这样一只矫健的神鹰吗?
想着想着,我朦朦胧胧进入梦乡。在混沌的雾气中,突然返老还童,变成一只羽翼未丰的雏鹰,拔地而起,远离喧嚣的都市,冲破浓密的云层,飞过高山,飞过峡谷,飞向那蓝天白云下的雪域高原!
2008年11月6日于成都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 :周天元(中共党员,四川省广播电视局退休干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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