賨 赋

刘 渠

宇宙混沌,历十纪始乃开辟;疏导洪水,舜禅位禹夏当立。擘画九州,普天之下皆王土;宅兹中国,率土之滨共臣礼①。

王侯食邑,假君权以神授;承纳贡赋,认国别之攸同。井田相承,十税其一允法式;阡陌渐开,天下侯国课税亩②。封建藩屏,朝阳天子富四海;诸侯称霸,落暮共主仅王都。

穆公拓地千里,遂霸西戎③;孝公富国强兵,再续恢弘。赢渠梁表授大良造,卫鞅君贿金小试刀。变法图强,举国上下书同文;令出必行,王子庶民只一绳。车裂舍吾身,法治树精神;计利当计天下利,求名须求万世名④。惠文王挥师西向,金戈铁马,巴蜀蛮酋缚首;天府国郡县新立,品冠爵民,用召远人怀柔⑤。蠢尔白虎患四郡,王乃重募于国中。有能杀虎者,邑万家、金百镒。于是朐忍夷,作竹弩、中三节。将相宁有种乎?黎庶岂曰无雄!闻白虎竟搏杀群虎,再大吼而死;言夷民欲如约落嫌,乃刻石为盟。七王氏复其“顷田不租,十妻不算”;百姓家岁令“纳布丈二,口算四十”⑥。秦夷互不相犯,宕渠羁縻先行。

賨者,南蛮之赋;赋者,国税之属。“巴人呼赋为賨”,賨布賨钱是以滥觞;“后照始为巴人”,巴山巴水为之发祥⑦。察巴人之族属,先祖世居西土,临史却繁难考据;辨賨人之由来,秦汉始著其名,实乃因租赋肇启。

传曰:武王伐纣,巴师勇锐,前师噪后师乃慆。书载:还定三秦,汉军前锋,平雍王再定塞翟⑧。巴渝舞起,在神形不在乐章;板楯兵兴,显忠义未显伐丧。张仪构城,巴西世挺名将;文翁在蜀,成都屡署华章。兖州陈汤,豪情放言千古垂⑨;宕渠庞雄,振铎问罪国威扬⑩。刺史将军两父子(11),司空司农亦佳话(12);杜濩归义称“賨邑侯”,李虎北投号“杨车巴”(13)。车骑城“大章志功”,汉中郡“王大将军”(14)。隔江对望賨城,沈府君双阙俱存;斜阳西风蔓草,桂阳守佚案神道(15。歧周雍秦已邈,巴风賨韵都遥。

巍巍然巴山,煌煌乎宕渠!蜀都二赋在,江州三巴墟(16)。传闻寻踪,其述宜治丝而棼;祖考踵迹,堪颂当择其要津。

渠县賨人谷(蓬州闲士摄,图片来源:四川方志图库)

注 释

①《易经》:“天玄而地黄。”《淮南子》里说“上下四方叫作宇,古往今来叫作宙”。《千字文》写作“宇宙洪荒”,传说盘古大帝开天辟地。《路史》说,天地混沌无极,越十纪始乃开辟。成为华夏版本的“创世说”。

《尚书·禹贡》载:虞舜时,洪水滔天,神怒人怨。命鲧治水无功,再命其子禹续之。世颂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大功告成。继而擘画九州,民得安居。是以舜禅让于禹,立国为夏。《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何尊,西周成王时期的青铜器,其内底铸铭文12行122字,记载了周成王亲政五年时,在新营建的东都成周(今河南洛阳)对其下属的训诰,其中提到周武王在世时决定迁都洛邑(即成周),铭文“宅兹中国”。“中国”在这里的含义是天下中心,一说指成周地区,即伊河、洛河流域以洛阳为中心的中原地区。

②《周礼·地官·小司徒》载:“乃经土地而井牧 其田野,九夫为井,四井为邑......以任地事而令贡赋,凡税敛之事。”当时的赋役制度为贡、助 彻。助即服劳役于公田,贡为缴纳地产实物。周行 彻法,当为兼行贡、助两法。三代赋税,所谓贡助彻,孟子说:“其实皆什一也。”《左传》载:公元前594年,鲁国实行“初税亩”,正式废除井田制,承认私田的合法性,而一律实行征税。各诸侯国纷纷效仿,遂有“废井田,开阡陌”的说法。成为古代土地制度的根本变革。

③秦穆公(?—前621年),嬴姓,名任好,春秋时期政治家,“春秋五霸”之一。

④秦孝公,名渠梁,用卫鞅(即商鞅)实行变法,奖励耕战,并迁都咸阳(今陕西省咸阳市),建立县制行政,开阡陌,在加强中央集权的同时,不断增进农业生产。对外,秦与楚和亲,与韩订约,联齐、赵攻魏国都城安邑(今山西省夏县),拓地至洛水以东,自此国力日强,为秦统一中国奠定了基础。

公子虔(生卒年不详),嬴姓,名虔,秦献公之子。曾为秦孝公太子嬴驷之首傅,公孙贾为右傅。商鞅变法时,太子犯法,公子虔受刑。后因犯他法,公子虔受劓(yi)刑挖去鼻梁,随后闭门八年不出。孝公卒,太子继位,是为秦惠文王。他与老世族等告商鞅十大罪,秦惠文王遂杀商鞅(受车裂之刑而死),并且灭其家。

⑤秦惠文王兼并巴蜀,载于《史记》《华阳国志》。

⑥《华阳国志·巴志》:“秦昭襄王时,白虎为害,自秦、蜀、巴、汉患之。秦王乃重募国中......于是夷朐忍廖仲等乃作白竹弩于高楼上,射虎,中头三节......欲如要,王嫌其夷人。乃刻石盟约,盟曰:“秦犯夷,输黄龙一双;夷犯秦,输清酒一钟。”《后汉书·巴郡南郡蛮》表述略异。读懂古籍事略,对于准确理解这段历史,意义非同寻常。

⑦前文引自《晋书·载记》,后文引自《山海经·海内南经》。

⑧《左传》昭公九年,周詹桓伯语:“武王既克商......巴濮楚邓,吾南土也。”伏生《尚书大传·大誓》:(武王伐纣)“前师乃鼓噪,后师乃慆(tao,意即兴奋),前歌后舞。”

三秦战争是刘邦的汉军清除关中地区的秦朝降将。楚项、沛刘大军诛暴秦而灭之。霸王项羽封刘邦为汉王,王巴、蜀、汉中。又封章邯为雍王于关中西部,封司马欣为塞王于关中东部,封董翳为翟王于关中北部,以为监视汉王的战略布局。刘邦如欲争夺天下,必须出秦岭进入关中。故有“还定三秦”之举。

⑨《华阳国志·巴志》:秦置巴郡,“仪城江州。”又巴西郡:“乃先汉以来......故曰‘巴有将,蜀有相’。”宕渠郡:“县民车骑将军冯绲......桂阳太守李温等皆建功立事,有补于世。绲、温各葬所在。常以三月,二子之灵还乡里,水暴涨,郡县吏民莫不于水上祭之。”常璩在巴志结尾总结道:“撰曰......风淳俗厚,世挺名将。”

汉初,四川成都一带为边陲。文翁自景帝末为蜀郡太守。文翁治蜀首重教育,选派小吏至长安,受业博士,或学律令,回归后择优“为右职,次举官至郡守刺史者”;在成都兴办“石室”官学,招下县子弟,入学者免除徭役,以成绩优良者补郡县吏,促进当地文化发展。《汉书》评说:“至今巴蜀好文雅,文翁之化也”。

⑩陈汤(?—约前6年),字子公,汉族,山阳瑕丘(今山东兖州)人,西汉名将。汉元帝时,他任西域副校尉,曾和西域都护甘延寿一起出奇兵诛杀与王朝对抗的匈奴郅支单于,为安定边疆作出了巨大贡献。事后的上疏中说:“宜悬头槀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载《汉书·傅常郑甘陈段传》。

(11)庞雄,巴西宕渠人,生卒不详。公元109年(永初三年)冬,南匈奴与乌桓反叛。朝廷命大司农何熙行车骑将军事,中郎将庞雄为副将,率领羽林五校营士,以及调发靠边境的十郡兵马2万多人,诏命梁慬行度辽将军事。庞雄与耿夔共同攻打南匈奴奥鞑日逐王,打败了他。又连战数月,至次年三月,庞雄与梁慬及耿种步骑兵一万六千人,连营推进,南匈奴单于非常惶恐,请求投降,梁慬于是大摆兵阵接受他们的投降。南匈奴单于脱帽光脚,当面受缚叩头,言称“死罪”,表示愿送去人质。庞雄班师还朝,升为大鸿胪,封都亭候。《后汉书·班梁列传》:“雄,有勇略,称为名将。”

(12)指冯焕、冯绲父子。冯焕(?—121年),字平侯,东汉巴西宕渠(治今渠县土溪)人。自幼勤奋好学,博览文武典籍,入朝任侍郎。永元元年(89),冯焕随幕府中护军班固北伐北匈奴,出谋划策,屡建勋功,为取得燕然山大捷,作出了重要贡献。后出任河南京令、豫州和幽州刺史等职。誉为名臣。墓阙存。

冯绲(?―167年),字鸿卿,冯焕之子。早年因帮助父亲洗罪而闻名,历任郎中、郡诸曹史、广汉属国都尉、御史中丞等职。建康元年(144),以御史中丞持节、都督扬州诸军事,与滕抚共同击破扬州盗贼。后调任陇西太守、辽东太守,在辽东时招纳鲜卑。又入朝拜为京兆尹,转任司隶校尉,迁任廷尉、太常。延熹五年(162),拜车骑将军,率军大破武陵蛮夷,纳降十余万人,平定荆州。历官将作大匠、河南尹、廷尉、屯骑校尉等职,多次受宦官诬陷,逊位归家。永康元年十二月,冯绲去世,谥号桓侯。

大司空第五伦(生卒年不详),字伯鱼,京兆长陵(今陕西省泾阳县)人。东汉重臣。受到刘秀赏识,历任会稽太守、蜀郡太守。永平十八年(75),担任大司空。享年八十余。约永平八年(65)左右,简任宕渠县令,任职四年,举荐乡民元贺(《华阳国志.巴志》作玄贺)为孝廉而入仕。后任九江、沛郡太守,多有德政。迁大司农,去日吏民涕泣送之。

(13)《三国志·武帝纪》载:建安二十年(215),曹操取汉中,张鲁避入巴中。《黄权传》说,闻知曹操用兵汉中,黄权向刘备建言汉中地位重要,不可失去。遂以权为护军进击张鲁及杜、朴等。张鲁归降曹操,七姓夷王杜濩、朴胡,巴夷王袁约共举巴夷、賨民亦附曹,皆封为列侯,并授杜濩为巴西太守、朴胡为巴东太守。陈琳在《檄吴将校部曲文》中提到此事。夏侯渊、张郃守汉中。九月,张郃督军3万进略巴西至宕渠蒙头,杜濩随张郃回到宕渠,以为向导和供给。蜀将张飞与之相拒五十余日,后被张飞大败,张郃仅十余骑逃回南郑。杜濩则留在了宕渠。二十一年,杜归顺刘备,随后特设“宕渠侯国”,署杜濩为邑侯,颁发“汉归义賨邑侯”金印一方。

李虎(生卒不详),宕渠賨人望族,与杜濩同时间,率五百余户投靠曹操,被封为将军,派往略阳。因用度不足,曾在杨车坂抄掠行旅,被叫做“杨车巴”。

(14)冯绲在延熹五年以车骑将军征讨武陵及长沙蛮,调用家乡板楯蛮打先锋,威震那些乌合之众。斩获众多,大胜而还。冯绲主持增修宕渠县城,感念乡亲助力,借此彰显功绩。其工程上很用心,不仅烧制了“宕渠”文字瓦当,还打造了“大章志功”砖及上釉砖,其情溢溢可表。賨城则有了“车骑城”别称。

指蜀汉后期北拒曹魏的重要将领,镇北大将军王平,宕渠人。

(15)“沈府君”神道阙存,约建于东汉延光年间(122—125),墓主失考。位于渠县岩峰镇原燕家场。西阙铭文为“汉新丰令交趾都尉沈府君神道”,东阙铭文为“汉谒者北屯司马左都侯沈府君神道”。1961年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首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桂阳太守李温,墓葬所在不详。见注⑨

(16)指西汉扬雄、西晋左思两个版本《蜀都赋》,均写到賨人和宕渠。扬赋为目前所见最早提到“賨”的;左赋描写地理和賨人史迹着墨颇多。江州(今重庆),巴郡治地。刘璋时,分巴郡为巴东、巴西、巴郡,史称“三巴”。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刘 渠(1958年生,四川渠县人。达州市巴文化研究院特约专家,多年从事地方志编修工作。在省市级刊物和微信平台发表地方史志文章20余篇)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