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父亲二三事‖李腾鹏
父亲二三事
李腾鹏
父亲虽已仙逝多年,但音容笑貌不时浮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父亲生于清末,经历了乱世民国、新中国三个时期,离我们而去时,已然96岁,是不多见的高寿了。
老人们说,父亲一辈子爱做好事,书读得多,文章写得好,很受乡里人的尊敬。
祖父是乡村医生,听说还教过私塾,很注重子女的教育,父亲也就读了些书。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父亲教过书,烤过酒,做过小买卖,因为家中无田地,没种过地。
抗日战争爆发,1938年,国民政府抽调四川12个县民工修筑雅康公路,父亲被选定为当时飞仙乡民工领队,到烹坝修路。那年,他参加了国民党。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如果没有参加国民党这段经历,以父亲当时的文化程度,肯定会投身革命工作。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家中分到了一亩多田,父亲不会种田,在乡亲们帮忙和指导下,学会了很多农活。
父亲始终给我们几姊妹讲,人要诚实守信,做人做事要低调,要夹着尾巴做人。记得有一次,妹妹被队里贫下中农组长逗哭了,我气极了,将他的有铜嘴、铜烟斗的烟杆抢过来投入粪坑中,挨了父亲一次暴打,也是我这一辈子唯一已次挨的父亲的打。
我读初中时,父亲在高级社中蔬菜队种菜、卖菜。每次上芦山卖菜,我都要到市场上看他。记得有一次,他们卖番茄,见我去看他,递了一个番茄给我,然后从贴身的包里掏出两分钱,丢在卖菜的钱筐里。
父亲是读书人,笃信君子之交淡如水,他受到乡里很多人尊敬。1935年随红军北上、后成为吉林省辽源军分区司令员的鲜永成,1955年回家,虽时间不多,但还是抽空专程到家看望父亲。
困难时期,学校停办,我回到了家。
那时,公共食堂已解体,但家中还是没吃的,父亲得了浮肿病住进了公社医院。有很多人在生产队庄稼刚成熟时去偷摸,父亲则报定饿死不偷盗原则,不准家里人参与。
有一次,父亲用玉米面加上米糠做面糊,面糊熟时,加上观音土,我不吃。父亲只是淡淡地说:“我都能吃。”听到父亲这句话,我连忙舀了一碗,喝了下去。
学校停办回家那年,我由于劳累和长期营养不良,得了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母亲将家里唯一的一个鸡蛋冲成蛋花喂我,吃不下,吐了一地,进而昏迷。母亲托人将我背到公社医院,父亲照顾我。
迷糊中,恍惚听到婶婶对父亲说:“把老六送到地区医院吧。”父亲说:“家中确实没钱了,没法,只能看他的造化了。”又听到父亲对医生说:“请你们想办法治好他吧。”一个医生回答:“我们这里只有最后一支针药了,这一针下去,就看他了。”所幸,一针下去,我捡了一条命。
父亲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学会了种地,但劳力差,重体力活干不了,凭借干活的专心,维持着一家的生计。
记得有一年冬天,家中自留地中萝卜、莲花白等蔬菜在父母的侍弄下长得很好。我搭一个草棚在房檐下看守,有一夜,月光如昼,我累了,睡着了。住在菜园边的一家,见我睡着了,全家出动,将菜园蔬菜洗劫一空。
第二天早上一看,菜没了,我放声大哭。父亲没训斥我,只是默默地将地下散落的菜叶捡起,又到菜园边到处细看。第三天,在他家自留地的一个空坟中发现了被盗的蔬菜,父亲只把菜拿走了,对此事一点也没追究,还说,他们也没吃的,才干这事。
哥哥在外地读书,每月要生活费,家中没其他找钱的门路,靠自留地中种点蔬菜卖钱。七月,骄阳似火,父亲带着我挖地种萝卜,我有点熬不住了,想回家,但见父亲汗流满面还在不停地挖,只有忍住酷热,同他一道把地挖完。
父亲凡事总为别入着想,有一次,一个骑自行车的年轻人将父亲撞倒了,父亲起来,感到无甚大碍,没责怪年轻人。在问明年轻人因有事赶路的还没吃饭的情况后,不仅没要求他赔理道歉,还把他邀到家中,做饭给他吃。
父亲至孝,困难时期过后,家中虽仍然艰难,但遇房族中长辈生日,总要设法做点好吃的,把他们接到家中吃一顿。
我结婚到邻村,父亲总还关注着我,叫妹妹们经常到家照看。一年冬天,遇生产队放假,我和妻子上山砍柴,将几个孩子放在家中,天黑才回家。傍晚,妹妹到我家,见儿子倒在门槛下睡着了,哭着将他抱到床上。父亲听到这件事后,对我说:“再难,也要照顾好孩子。”又再三交待:“日子再困难,总会好起来的,再难,也不能干违法的事。”
以后,我教书了。父亲总是谆谆告诫:教书就要教好,千万不要误人子弟。在父亲影响下,我们几姊妹、几兄弟在各自的工作中,兢兢业业,自己该做的事,都做得很好。
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一辈子安分守己,一辈子乐于助人,一辈子顾全大局,以自己的人格魅力,潜移默化影响着周围的人。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李腾鹏(雅安市作家协会会员,芦山县教师进修校退休教师)
配图:方志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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