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天

(组诗)

许京墨

立春

下了一场雪

无声息 也没人在意

蜡白梅花 烤着阳光

从天空的一角钻出来

你抬起头说你要写一写立春

雨水

密密的林

是大地湿漉漉的眼睫

叹一口气

徐徐的风摇曳

叶子尖摇落软侬的轻嗔

孩子们称之为沙沙

长大后说是雨水

惊蛰

老家有段红漆漆的墙

惊蛰 是两个亮白的大字

整整齐齐 写在墙上

然后 有节青黄嫩绿的枝

会从里面爬出来

春分

晦明的雾藏在山尖上

陈旧的钟声独自悟道

霉卧在钟面上

日复一日地发酵

某一天觉醒后 转身脱落

铛地落在尘埃里

敲出一个昏昏沉沉的春

分在余下

无中生有的日子里

清明

右拐十米向下走

散步已成了生命尽头的常态

公园的木椅一样苍老

今年却是独有的宽敞

葱葱的叶托着长椅

我坐下

就像陷进一幅画

画的一角烧焦了

散在早春清凉的烟里

椅上长出明晃晃的洞

成为心上的窟窿

谷雨

祖母有一席驼绒褥子

裹着我 一圈又一圈

像门前洋红漆柱上

轻飘飘的霜

锁着一个女子年轻的风韵

和屋檐下

季节的最后一根弦

走出去 对着默默的日光

吸了一口气

雾灭了

谷生

雨长

春尽了

春天远远地沉在江里

春天远远地沉在江里

我们却都醉了

嫩绿 在情人的眼睛里

慢慢地长

那样地干净

那样地心安

像去年秋末的桂花

淡淡地开了

我们离得太远

听不到彼此的心跳

我们离得太近

或许刚刚擦肩而过

因为春天来了

我们却还没有遇到

夜开始变得很长

我们都有了新的欲望

日子却变短了

因为风把它吹远了

你还没有遇到风

所以你不知道

那天 那晚

春天从长江里冒出来

长出枝桠

云托着桥上的行人匆匆

我就这样走过

风飘得远远的

忽然听见

有人说在想我

长江折断在眼前

水从世界的另一端流出来

在我的足迹里肆意奔流

然后落在风里

滚滚向前

长江折断在我的眼前

好似数千光年破败的琴弦

空洞洞的拉扯

只能奏出低迷的乐章

但它不是一首歌

歌是人唱出来的 落寞的音符

坠在江里 会有鱼钻出来

落日滚滚

我在破晓后走远

头顶上 发梢滚烫

铁轨融化在大桥上

颓废的风让我意识到

曾有一辆火车轰鸣鸣开过

就这样

碾碎长江

江水一路不歇

人群渐渐走远

只剩我

沉进去

半只短小的手

想象

该如何抚摸一张琴

尘埃里的眼睛

你来了 我也就枯萎了

成了尘埃里的一只眼睛

我在春天的余韵里蓬勃生长

任由交织的爱匍匐在墙上

爱是一片黑暗的大陆

因为你而渐渐有了形状

像三月里化开的湖面

我们的命运也渐渐破冰

爱变成了没有边际的疯狂

像一颗坏了的土豆

没有发芽

只是静静地烂掉

随后我若无其事地活着

慢慢变成茧的模样

我是一个空心的人

有的是等待爱的空间

只是缺少一个填充的机会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许京墨(宜宾市作家协会会员,蒋德均教授书剑创意写作工坊成员,在《宜宾文学》《宜宾学院报》《宜宾晚报》、方志四川等刊物和微信公众号上发表多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