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嘉陵江

范虎

春雨如约而至,这是最美好的事情,就仿佛最宝贵的东西失而复得,心中长久的期待终于画上圆满的句号。

淅淅沥沥的雨水,滴落在嘉陵江宽阔的江面上,是世间最契合的搭配。春天的雨水是温柔的,缓缓流淌的嘉陵江也是温柔的,它们相遇的时候,倒不像是雨水从高处跌落,更像是云层伸出双手,将一颗颗水滴安放在江心一样。那种刻意而为之的认真,让雨水和江水都不敢造次。它们遇到一起的时候,便轻轻地泛起一圈波纹,这些波纹是嘉陵江回赠给天空的吻。

雨水其实是江水的母亲,位于内陆的河流,主要的水源就是雨水。嘉陵江两岸的层峦叠嶂,都是巨大的雨水收集器,山谷、深丘,都在不停地汲水,用水给一条江赋予健壮的生命。嘉陵江正是因为雨水而诞生,因为雨水而丰沛,因为雨水而仪态万方。雨水是无私的,将一切都给予了河流,默不作声的奉献,让嘉陵江成为一条传奇的河流,滋养了生生不息的人们。

夜晚就是这种默不作声最好的注解。夜色笼罩大地,嘉陵江的身躯逐渐从清晰变得模糊,到最后消失在视线中。黑夜的笼罩给嘉陵江更增添了欣赏的空间。你听,你听,不远处的江水正在低声歌唱,雨水打起了节奏,它们在吟唱古老的岁月,在吟唱远方的归宿,在吟唱未来的收获。这种音乐是属于每一个生长于嘉陵江边的人,他们心脏的搏动也逐渐与嘉陵江的歌声有了共鸣。他们终于将嘉陵江当成了自己永久的故乡,不管走到哪里,只要听到这种律动,听到雨水滴落到江水中的声音,就会泛起难以言说的爱恨。

说到夜雨引发的爱恨,李商隐大概最知其中滋味。寄居于巴山的李商隐在夜晚的忧愁,不是夜雨的水要漫过水塘,而是北方的亲人在等待他的回归。虽然李商隐的夜雨下在了秋天,但是绵绵的春雨同样可以寄托离愁别绪。春生,万物复苏,人开始陆陆续续出走远方,一个一个地将故乡变成远方。离家远行的人在夜雨声声中,听见江水轻轻拍打着堤岸,他们是否会和李商隐一样,想起在一起共剪西窗烛的佳人,想起一直在不断抗争的命运。

嘉陵江是一条勇敢的河流,是一条英勇的河流。曾经的刀与火,血和泪,都在它的身上留下了印记。船工的汗水曾经混合着雨水,发出了一声声铿锵有力的号子。船行驶在嘉陵江面,天空下着催生万物的春雨,人也因此获得了不可战胜的勇气。在深山密林中,既仰观浩瀚无垠的天空,又耕读传家散播希望的火种。发生在春天的故事,嘉陵江都作了见证,即使在夜晚,嘉陵江也忠实地记录了一切,并将记录下来的内容一点点刻进在夜晚聆听江水的人的心中,留下永恒的烙印。

夜雨下的嘉陵江,当然也有浪漫和惬意。这些浪漫和惬意让苦难中的人学会了寻找生命的真谛,不至于被苦难的风浪覆盖。夜色朦胧,嘉陵江就具有无限的想象,每一颗滴落到江心中的雨就是一种答案。这些答案如芸芸众生,看似一成不变,实则富有诗意。因为在夜晚,少了许多忙碌的必须,大可以暂时摒弃心中的慈悲喜舍,来静静听一听雨与江的述说。江上的所有事物都存在,但不可被眼睛感知。所有的感知都发自内心,在雨声中,在江涛中,世界变得恢宏起来,包罗万千,又变幻无穷。从这个境界发散,到最后雨声和江水的声音都变得多余,雨水落在嘉陵江中这个事实就能给每个人的心灵造境,不管相隔多远,不管跨越了多少时间。

因而,夜雨的嘉陵江是一味药,可以治愈每个人心上的遗憾与痛苦。那些曾经为之努力的索取,都是从嘉陵江出发,最后又在某一个雨夜还给了嘉陵江,这个过程叫传承,叫修行。古诗“画船听雨眠”中的意境,大抵也是如此,在天上地下都充满水的世界,不如就安安稳稳地睡一觉,任由嘉陵江的水,将我们带到某个地方。

只要心安稳了,水也就翻涌不起波浪。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范 虎(南充市作家协会会员,供职于民盟南充市委。作品散见《工人日报》《中国诗歌》《散文诗世界》《四川日报》等,出版个人诗集《如是集》)

供稿:南充市地方志办公室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