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鳅的味道

洪 林

单位同事说,他特别喜欢吃泥鳅,粉蒸的、红烧的、干煸的……只要有泥鳅上桌,原本只吃一小碗米饭的,他要吃两碗。问他为啥那么喜欢吃泥鳅。他腼腆地笑了笑,告诉我,那是小时候的味道,温暖的味道。

是啊,吃泥鳅,尤其是干煸泥鳅,对于出生在20世纪70年代的我们而言,确实能勾起我们许许多多温暖的回忆。

我也喜欢吃泥鳅。那时,家里的条件不好,兄弟姐妹多,父母忙里忙外,既要想办法让我们吃饱穿暖,还要担心我们读书学习,肩上的担子可想而知。那时,想吃泥鳅,就是一种奢望。

然而,每逢我们过生日,母亲都会早早地给我们煮一个鸡蛋,说是吃了蛋就会圆圆满满。我的生日恰逢每年春耕插秧前,正是泥鳅上市的好季节,菜市场有好多卖泥鳅的。那时,母亲总会提前几天去捡漏,把并不肥美的泥鳅以低廉的价格买回家,放到水桶里,滴几滴菜籽油,喂养起来,给泥鳅清理清理肠胃,留到我生日那天吃。

记忆中,猪肉一块多一斤,比泥鳅贵好几倍。家里一年到头也要喂两三头猪,那是卖了给我们几姊妹凑学费的。父亲母亲很会安排生活,每年春节,会腌制一些腊肉,放在装满谷子的囤巴儿(南方农村用来储存粮食的一种竹编器具)里,偶尔切一小块,给我们改善一下生活。遇到家里来了客人,或是清明、端午、中秋几个重要节气,也会买一些新鲜猪肉,让我们大快朵颐。吃泥鳅,是除了吃猪肉,我们最期盼的一道菜。

母亲的手艺很好,尤其是干煸泥鳅,尽管只有菜籽油、花椒和盐,泥鳅在锅里折腾出来的味道,足以让我们几姊妹望眼欲穿,站在灶房门口,总不想走开。

记得有一次生日,母亲端出一小碗干煸的泥鳅,特意放到我面前。小小的碗,一眼望到底,能清楚地猜到属于我们的美味并不多。家里兄弟姐妹六人,你动一下筷子,我夹一条泥鳅,三下五除二就把泥鳅囫囵了大半。瞧着不多的泥鳅,幼稚的我赶紧从条凳上站起来,一下子趴在八仙桌上,把干煸泥鳅捂在胸前,还一个劲儿地喊“这是我过生吃的”。母亲含笑望着我,跟哥哥姐姐兄弟说:“这是老五过生吃的,你们几个就不要跟他抢了!”

这件事情过了很久,“这是我过生吃的”依然是哥哥姐姐兄弟他们拿来玩笑我的口头禅。其实,当时父亲母亲只是温暖地看着我们吃,他们甚至连筷子都没有动一下,懵懂的我把他们的爱自私地捂在胸前,却从没有想过,也要给他们尝一尝干煸泥鳅的味道。

多年后,我也为人父母了,也在儿子过生日时做他最喜欢吃的炒肉丝了,这时,我才发现,我已很久没有吃干煸泥鳅了。然而,母亲做干煸泥鳅的味道,父亲看着我们抢泥鳅的情景,依然萦绕在我心头,温暖挥之不去。我多想为他们抄一小碗泥鳅,像当年我过生日时母亲干煸的泥鳅一样,让他们也尝尝泥鳅的味道。可是,父亲已离开我们十年、母亲已离开我们九年了。

我深深地体会到,泥鳅的味道,就是父亲和母亲给予我们温暖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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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洪 林(中学高级教师,创业咨询师,就业指导师,四川省散文学会会员,泸州市评论家协会会员。喜欢文学,在各级各类刊物发表论文、散文、诗歌近70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