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 这巷 这谷

罗光永

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总往广元市昭化区柏林古镇去,也说不清自己去过多少次了。即便这样,古镇给予我的,依然是随去随新的感觉,譬如这次。

这 雨

古镇是打浪漫爱情牌的,这都源于发生在本地的魏公子和兰小姐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三世不团圆”,这爱,何等的凄绝!

在中国文化里,每一段凄美爱情都会有一场雨,不大不小地,不绝不休地。譬如白娘子和许仙,就是因为一场雨而邂逅。一场雨,惊艳了时光,凄美了千年。

这次,刚踏上古镇滨湖路,雨就来了,淅淅沥沥地。于是,伞一顺儿地撑开,在新湿的青石路上开出各色明艳的花。那些粗心忘记带伞的,也应景似的不分男女,相互依偎,漫步湖边。偏有音乐响起,或《梁祝》,或《天仙配》选段,缠缠绵绵,浸透心脾。

还是那么喜欢管叫身边的这千顷春水叫岚湖的。站在湖边近看,雨丝细细地斜斜地,毫无声息地滑落到湖面,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痕。波痕相互交汇,明暗错落,有如星子明灭。对面的山,青翠的林,都在湖面铺陈开来,色泽厚重,犹如重墨渲染。远处,水天相连,雾气氤氲,远山缥缈,似浮在半空。这境界,不合了“岚”乃“山中之气”的注解么?

岚桥是宜远观的。站在斜出水面的平台,拨开垂到眉眼的柳丝,平望过去,岚桥就在眼前。这是一座三孔石桥,四五十米,横卧湖面。即便细雨如织,但桥下水平如镜。于是桥在湖上,亦在湖中,三轮白亮亮的满月不分白昼地挂在这湿地水乡。其实,这桥下有桥。枯水季节,水落下去,下桥露出真容,形制与上桥相仿,只是短了许多。桥上建桥,都缘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筑坝拦水发电工程。下游百米大坝高耸,上游高峡出平湖,下桥处于低处,不得不隐身而退。

寒门书生魏奎元和富家小姐兰瑞莲的故事大都在桥上上演。偶遇生情,夜会相约私奔,岚溪祭水,投水殉情,五彩锦鸡绕桥三日不止,这些都与岚桥有关,这会让人第一时间想到杭州,想到西湖,想到断桥。于是伤感一回,叹气一回,怜惜一回,又在迷离的烟雨里,把所有关于爱情的故事和诗句一一打理,装进行囊。

时光不会倒流,但故事可以重演。拉开帷幕的一瞬间,所有游人的心都潮湿了。这,都因为一场雨。

这 巷

两边建铺面,中间有大道的建筑,川北人谓之“街”。柏林古街狭小,大有曲径通幽之感,我喜欢叫它“巷”的。

一条古巷依山就势而建,从湖边开始斜上。在湖对面张望,古巷呈一条弧线,张力十足。

从湖边而上,自脚步踏上第一级石梯的那一刹那,人便进入了时光隧道,脚步扣响的,都是古巷的前世今生。这里曾是古蜀道分支利阆道上的重要驿站,这里曾设葭萌分县,这里也曾喧嚣繁华。青石条一层又一层,青石板一张又一张,经年累月地,承着屋檐跌落的雨水,承着疾驰千年的马蹄。每一块石头,都光滑溜圆。每一个石窝,都是岁月的无言诉说。伫立于斯,大有临风怀古的豪迈与悲凉。

古巷两旁的建筑最有味道。房舍建筑风格一致,左右后夯土墙三面,正面圆木卯榫相接,木板装帧。屋顶一顺的小黑瓦,瓦沟苔藓葱郁。偶有两层民居的,二楼向古巷挑出,木格窗小小,守着楼内的静谧与安宁。房屋相连,随台阶高低错落,疑是五线谱上的音符。这样的夯土民居,自然称得上“古建筑艺术的标本”。

兰小姐的闺房是必须要看的。过了巷中魁星楼,于古巷拐弯处,有一间两层小屋。楼上木窗半支,屋内影影绰绰,这便是兰小姐的住处了。站在楼下,期望着养在深闺的兰小姐于时光的另一头,探出头来,哪怕是她“犹抱琵琶半遮面”都行。这川剧中的青衣,定有花一样的容颜,月一样的情怀。要不,金童玉女般的“岚桥会”,怎能成为千古佳话?

修缮过的巷子古朴,又不缺乏活力。小花小草不少,多肉植物更是主流。古镇里的住户是有心思的,懂得怎样把过往和新生衔接得没有丝毫痕迹。使用过的坛坛罐罐包浆浑厚,骨子里透着朴拙,装上一钵黑土,就是多肉植物绝佳的居所。这些摆在屋檐下石墩上的萌萌的小精灵,受雨水的滋润,愈发地可爱。一眼看过去,都能觉察到生命在萌动。

这 谷

沿湖五公里,遍植的,大多为樱花。因此,这里是樱花的长廊,樱花的幽谷。

这次来,时间晚了些,错过了樱花最繁盛的时节。无法想象,在晴空万里春阳明媚的背景里,花期正好的这百亩樱花该是怎样的灿若云霞,该是怎样大气地在青山绿水间铺设一道浪漫的粉红。

因为雨,樱花谷便有了“花重锦官城”的韵致。想到这,遗憾少了些许。

是的,雨依旧不紧不慢地落,落到新翻的泥土里,落到旁逸斜出的花枝上。那些晚开的花儿,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膜,越发地娇艳。粉红的底,透亮的面,每一个花瓣都那么别致。偏有雨滴滑落,让人措手不及,怀疑那是佳人感伤,泪珠跌落。于是怜悯顿生,赶紧以“下一朵更漂亮”为由,急急离开。

细雨斜风,在仲春最常见。风轻拂,没有声响地,那些带着雨水熟透的花瓣,亦无声响地下落,全没了天女散花般的飘逸。地上的青草寸来长,鹅黄中带着淡淡的青绿。樱花落下,点缀其间,红与绿,再次凄美相遇。这,难道不是魏公子与兰小姐爱情结局的再一次布景么?

樱树五千余株,中间植桃花、海棠、梅花、月季,若生活其间,该有多么的闲适。柏林人就这样,倾心产业发展,在增收致富的当儿,也在为自己打造一方“世外桃源”。看吧,一片烟霞里,三五户人家,白墙,黛瓦,红柱,清清爽爽一世界。也有“好事”的旅人,于暮色初上时,进谷投宿,既为一餐地道的农家酸菜干饭,更为一夜的月朗风清、子规声啼。

这雨,这巷,这谷,都在千顷湿地,都在故土原乡,都在愈念愈浓的乡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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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罗光永( 广元市昭化区教育局)

供稿:广元市昭化区地方志编纂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