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仁寿富加 乡愁的慰藉‖邱建明
仁寿富加 乡愁的慰藉
邱建明
富加是一本青春的书,或一篇中年的随笔。
我用三年的时间读过,从1991年到1994年。初中毕业,差几分没有考上仁寿一中,于是来到了富加中学。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是二十多年了。那时我在富加高中学习,读语文数学,读历史政治,也读汪国真《年轻的潮》、席慕蓉《七里香》,读单纯而又多梦的青春。每个月放归宿假,我从家里背起米,再带点大头菜、豆瓣,从鹤鸣大兴返回学校。那时的客车很少,有时赶不上车,就徒步三四十里。书没读上万卷,路也没行上万里,不过,还是有点小感受——书有点难读,路也有点难走。
一天,同学开车送我们回富加。她说,以前她从富加走路到仁寿去她父亲那儿,后来骑自行车。那时县内的公路普遍路况较差,现在她开着一辆新车,二十来分钟就从仁寿到了富加。同学高中毕业后,就到仁寿发展,开了多年的服装店,经营得还不错。她问我去学车没有,有没有去学车的打算?劝我学车的人还有好几个。忙,上班没时间。现在车太多,城市太堵。我和爱人上班都很近,走路就几分钟。这些,是不是我没有学车的理由?我并不以没有车开而感到低人一等。我也不怎么讲究穿着,买一双几十元的北京布鞋,穿起走路还比较舒坦。名牌、品牌也不一定是一个人高贵的标志。我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我在富加读书时,就只知道读书,对富加的人文历史、风景名胜,一点都不知道。那时只想跳出农门,端上铁饭碗,而我最终也读了一个不起眼的专科,考上了一个看起来还铁的公务员饭碗。其实,现在的饭碗,根本没有铁不铁的说法了。当初小学没毕业的人,现在当上老总成暴发户的也多。是的,文凭不是人生的成绩,文凭也不是成功的必须。
这次回富加,是“补课”。
一本书,你翻过去了,但有些章节你没留意。一句话,你听过了,但心里没留下痕迹。在你身边的风景,你其实往往没在意。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
富加,丰富的叠加
富加,原名“九井垇”,因有九井得名。
以前的仁寿,没有大江大河,十年九旱,缺水。我发现仁寿很多地名与水有关。就像这九井垇,汪洋、满井、清泉、鸭池、清水、城堰、甘泉、藕塘、大洪、洪峰、分水、河口、曲江、龙江、三溪等等。
据县志记载,清初,有广东、福建、江西、贵州、湖南、广西等地移民相继建店经商,修庙立会,逐渐成为县内最大场镇。傅姓人多势大,便名为傅家场。清道光年间,知县马百龄来此巡视,认为场镇以姓氏命名,易生家族派别纷争,将傅家场更名为富加场,取《论语·子路》“既富矣,又何加焉?”之意。
富加,富富相加。很多人眼里,看到的是财富,希望财富叠加。其实,我们更应看到丰富,希望丰富叠加。一个人追求人生的无限丰富,才是有价值的人生。以前有一个新富乡,现在合并到富加镇了。新富,新的富裕,新的丰富。
关于仁寿的场镇发达程度,历来有“一富二汪(汪洋)三甑子(始建)”之说。最近几年,富加凭借区位优势成为仁寿县域副中心。成赤高速公路和遂资眉高速均在富加设有出口,富加的场镇建设得到了极大发展。
富加以前是区公所驻地,场镇集市繁华。仁寿经宝马、李家坝后就到富加。到汪洋、禾加、禄加都要经过富加。在富加读高中时,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电影和录像厅在场镇相当火爆。周末时,高中学生跑去看 录像的很多。
会馆,乡愁的慰藉
我走在富加的江西街,时光的脚步慢了一拍。以前我曾走过多少次了,就是不知这条街的名字,而且还与江西相关。穿一条小巷,我们来到了江西会馆。
何为会馆?“会”是聚会的意思,“馆”是宾客聚居的房舍,会馆就是同籍贯或同行业的人建立的馆所,供同乡同行集会、寄寓之用,发挥着“迎神庥,联嘉会,襄义举,笃乡情”的功用。明末清初大规模的移民活动,宽松的环境和繁荣的贸易往来,是四川会馆建筑广泛兴起的历史背景。《成都竹枝词》有一句“争修会馆斗奢华,不惜金银亿万花”,描绘出当时移民争修会馆的情形。会馆建筑大致包括戏台、院坝、议事厅、大殿、厢房、膳食房等。会馆凝聚着移民们的聪明才智,寄托着他们的思乡之情和理想追求。据仁寿县志记载,县内集镇一般都建有会馆,宝马有南华宫、武圣宫,满井有禹王宫、天后宫,文林有南华宫、江西馆、贵州馆、天后宫、陕西馆,富加有川主庙、陕西馆、湖广馆、贵州馆、福建馆和吉安馆(江西馆)等。各依乡籍建立神祠,多数会馆每年有族氏集会或迎神赛戏等活动。
会馆正在修葺,地上堆着刚撤下来的瓦。这些瓦坚固,有些雕着花纹。这是什么时候烧制的瓦呢?我问瓦,他们紧紧地挤在一起,不说话。我捡起一片,敲击一下,他们用尘埃在我手上烙下回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会馆多改作学校、仓库、机关或企事业单位用房,这儿就改作富加区供销合作社用房,墙壁上还挂有一幅毛主席像。下面是一块社会主义劳动竞赛展板,柱子上写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的标语。
我们进农贸市场,然后到了贵州会馆。古老的墙壁依稀可见“荣禄宫”,石雕图案精美,有人物、花鸟等。墙体上还镶嵌一块石碑,上面写着“余当课艺於富加场之荣禄宫。故友 悔 茂才属余曰吾黔省会馆之建……蜀以富饶是以劳定国也……光绪二十年张朝金上大会丙子科乡贡进士注。”
几个小学生在会馆附近玩耍,见我们仔细察看墙壁,不断地用手机拍照,便问我们是来干什么的。友说我们是来写文章的,又说是来考古的。小学生们听说我们还为这写文章,有点好奇。住在会馆旁的一个中年男子跟我们打招呼,我们说是县作协的,想到会馆里面看看。他很热情地打开有些破旧的木门,会馆小院很破败,屋面上的瓦掉落不少,屋里堆着废物,看得出已有多年没人居住了。
我们提议为小同学们合影,在朋友圈发了微信,写了几句:这是一群不知名的小朋友,背景是清代的会馆。我们在富加偶遇,一生或许就这一次……唯愿这群小朋友以及我的大朋友们一生平安健康幸福。一个高中同学留言:“富加有清代会馆?”他也在富加读书,也和我一样,不知道加有这样的移民会馆。
在会馆里泡一壶时光的茶,摆龙门阵,看来来往往赶集的人,看迎面走来的是不是我的同学。
在高中,写诗,叫同学抄,寄出去。曾在《当代人》上发表了几句人生感悟:“在烦闷的日子里,总是寻求不停,寻求失落,寻求憧憬。”那本河北的杂志让我的文字有了点想飞的梦想,我把杂志给同学们看,然后带到大学,不小心弄丢了。在高中,也给笔友写信,节日寄卡片,现在还保留着一张,近三十年了。收到过信中夹带的“巨款”二十元,让我感动了多年。
仁寿县富家镇贵州会馆(张超 摄)
谜一样的白塔寺
诗,拆字讲就是寺里的语言。寺,给人一种心灵的宁静。
我们到白塔寺,已到中午。寺庙位于涌泉村,仁寿县志记载建于明成化元年三月,2005年被批准为眉山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住持释常浩正准备用餐,我们请他介绍一下寺庙的情况,他带我们去看一块圣旨碑。这块碑刻有圣旨两字,是在一家农户的猪圈里发现请人抬回寺庙的,据说另外还有3块,已不知去向。清朝时期,皇帝下圣旨保护寺庙,道光七年为此撰刻碑文晓喻勿损。常浩介绍,这儿曾是古老的兴隆州白塔禅院,始建于魏晋时期,年代久远,始于隋初。明朝末年(1641—1644),义军张献忠两次攻占仁寿,多次来寺朝谒。还在寺里留下了他的头盔(新中国成立初期交给了县级部门)。这头盔还在不在?到底是不是张献忠的?这些都成为不解之谜。
白塔寺通高十四点一五米,座宽五点六米,塔身为四面五重檐,底层采用石料,其余四层用佛像青砖砌成。底层开一门,门楣上一匾书刻“今古同心”四字,各层均三面开窗,塔均穹隆顶结构,全用各型预制佛像青砖拱砌。楼梯均一米宽的人行道沿壁螺旋状四十余级可达顶部览胜。
据闻,历史上的白塔寺一带风水极好。白塔寺所在的涌泉山群山环绕,宛如百凤朝阳,山上浓荫蔽日,山下景色宜人。左边的飞龙山,昂首苍穹,展翅欲飞,右边的卧虎山,雄踞丘野,跃跃欲扑,在地理上构成了虎踞龙盘的格局。据记载,白塔寺的石壁上确曾刻有隶书体的“虎踞龙盘”四个大字。
清末民初的一天,仁寿县富加镇涌泉村村民熊连清正在白塔寺附近的一块田里耕作,挖出了一个类似地道形状的洞口。关于地宫,有一段更为玄乎的传说:明代之前(具体年代不可考),白塔寺已是一方名胜,香火旺盛。为躲避灾祸,寺中僧人便建了地塔,将历年来善男信女供奉的金银财宝以及经书、佛像等偷偷放入地塔中。也由于这座地塔的存在,让白塔寺幸运地躲避了历次劫难。然而,由于时间的流逝与社会的动荡,白塔寺的僧人辞世的辞世,离开的离开,知道地宫入口的人也越来越少,直至消失。
到了“土改”时期,寺庙殿宇被分给了农民(两厢留下几间做学校教室)。历经浩劫,白塔寺的碑刻、塑像被彻底毁灭,寺院也成为断壁残垣。改革开放以来,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升,进香礼佛的渴求与日俱增。2002年秋,常浩法师来到白塔寺弘扬佛法,并主持寺院重建工作。
我们就要离开这谜一样的白塔寺,留下它的白,独自在这小山头,接受岁月的洗礼、漂白。
给我们带路的李哥就住在离寺不远的场镇边上,他叫我们去他家。小院里他自己栽种的一棵黄桷树长得枝繁叶茂,屋外是菜地和鱼塘。他和嫂子给我们采摘自家蔬菜,让我们带回城里。有一种菜还是第一次见到,我们回去炒来吃特别清脆、清香。
其实,我们大家都很羡慕这种田园生活。
寺里寺外的人生,只要内心清静,不用烧香,我们也会过得坦然。
重读富加,我希望自己再增加点内心的丰富。
重读富加,读校园里的柚子飘香,梅花浮动。
特别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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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邱建明(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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