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小纸条

彭建中

筹划了许久,终于把居住了17年的房屋重新进行了装修。考虑到原来的书房面积较大,装修设计时改为了居室,将女儿原来住的最小房间改成了书房。从出租屋搬回来居住的那段日子,每天下班空闲之余,我就抓紧时间收拾书房。

装在麻袋和纸箱里的书本摆了一地,我逐一清理分类,整齐地放到书架上去。有一天,在清理那箱日记本时,不经意间,从一本陈旧的日记本中,掉落了一张小纸条。我捡起来一看,是半页发黄的便笺纸,上面的字迹已然褪色,是熟悉的父亲的笔迹。

这张深藏于日记本中26年之久的小纸条,让我瞬间呆住了。我反复看了好一会儿,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思绪一下子回到了那个久远的年代。

那是1986年3月,离高考的日子已不远了,我和其他同学一样,全身心投入到紧张的学习之中。有一次,我感冒了,没有及时就医,熬了几天后,病情更加严重,鼻塞、头昏痛、眼发胀,睡眠不好,精神不振,严重影响学习。

一天早上,父亲上班到寝室里来,发现我没有去学校上早自习,难受地在床上躺着。父亲三两步跨到床边,急切地用一只手理着被子,另一只手颤抖着抚摸我的额头,十分焦急地询问我的情况。我似乎能听到父亲砰砰的心跳声。

我哽咽着告诉了父亲我的病况。父亲看着两眼无神的我,连声说,建中啊,怪我太粗心了,生了病要告诉我,无论如何都要及时看医生啊。听到父亲负疚而关切的话语,我更加难受地流下了眼泪。我知道父亲是工作和家务两头忙,微薄的工资维持一大家人的生活十分艰难,常常入不敷出,寅吃卯粮,花钱的事我从不轻易开口。父亲那张十分消瘦的脸和过早的满头白发,让我心里无比难过。

父亲将我从床上扶起来,为我端上一杯热开水。此时,父亲办公室一位同事来通知父亲去开会。父亲摸遍了身上的口袋,凑了5元钱,让我先去县医院看医生。我多想父亲能陪我一起去看医生啊,可我知道父亲的工作也不能耽误,虽然心里有点失望,我还是一个人去医院了。

五官科医生检查后说是鼻窦炎,窦腔里已有脓液了,吃药的效果不好,需穿刺治疗。听了医生对手术的描述,我十分紧张。当医生叫我坐到凳子上做术前准备时,我忽然间感到孤立无助,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就在医生即将用卫生布蒙上我眼睛的那一刻,我看到了父亲急切赶来的身影,我的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许多。

手术虽然很难受,但想到有父亲关切的陪伴,我的心里却是甜甜的。做完手术后,父亲扶着我回寝室去,不停地宽慰我,没有过多的言语,反复就是那句话,别着急,很快会好的。父亲扶着我的手,能让我感受到浓浓的爱。那时的感觉,就如小时候生病了父亲连夜背着我,来回走十多里路去看医生。

穿刺治疗后,效果很好,感觉自己的心情也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几天后,没想到又感冒导致鼻窦炎复发。父亲又挤出时间,专门陪我去再次做穿刺治疗。医生说鼻窦炎不是穿刺治疗一次就能根治的,要注意锻炼和保养,不然感冒了就容易复发。我是体质差常感冒的,心情一下子十分沉重。那段时间鼻窦炎多次复发,心中万分焦虑。

我深深知道,农村里的孩子要出人头地,唯一途径就是努力读书,繁重的功课使我压力巨大,夜夜失眠,体疲神倦,精神抑郁。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心中焦虑无比的我,吃不好、睡不好,身心几近崩溃。

看到我的状况,父亲万分心痛。父亲在408医院联系了一个熟悉的医生,让我做一次全面检查。

时间约在下午,我向老师请了假,不巧的是父亲临时有个重要会议要参加,不能陪我去医院。父亲带着一脸的歉意反复叮嘱我。我理解父亲,为了不让父亲为难,我对父亲说,放心,我一个人能行。

我拿着父亲向同事借来的20元钱,骑着父亲借来的自行车,一个人到408医院去检查,结果患了严重神经衰弱。当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父亲寝室时,看到桌上放着一张小纸条,抓起一看,多么熟悉的字体啊:

“建中 ,去检查病情结果请告知。另外,学习固然重要,但不可急求,应注意休息,身体是做任何事情的本钱,否则,将会事与愿违。父”。

虽是只言片语,倾注的是如山的父爱啊!那一刻,我泪流满面。在我的心目中,父亲是个铁血硬汉,不善言辞,平日里对我们几姊妹也没有太多的言语沟通,可父亲却默默地关注着我们,总是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倾心给予关怀。父亲的理解、关心和鼓励,催人奋进,给了我人生前行无穷的力量!

再次看到这张小纸条,我禁不住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1996年初,我在乡镇工作了8年被选为乡长,周末回到乡下,在家人的夸赞贺喜声中,父亲却表现得额外平静。吃过午饭临回城之际,父亲悄悄地给了我一张小纸条。望着父亲慈爱的眼神,我读到了浓浓的爱意。此刻天气寒冷无比,而我却满心温暖。

回到家里,我到书房里迫不及待地拿出父亲的小纸条,一字一句地读着:

“建中 ,你现在能当上领导干部,只能说明你过去的工作还做得可以,这并不等于你当领导能够干好;过去是自己埋头做好工作,今后是要带着一帮子人做好工作,因此,要严格要求自己才能让别人服气,大公无私才能感染别人,自身正派才能带好一帮子人,不要只顾高兴,要时时反省自己。父。”

父亲虽然一句话都没有对我讲,可对我的关爱跃然于纸上。我十分感谢父亲这张充满无比关爱的小纸条,它让我有点飘飘然的头脑一下子冷静了。父亲是在用自己几十年的工作经历来教导我啊!

我已在基层领导岗位工作20多年,我的人生能走到今天,离不开父亲的关心、爱护和帮助,我想用浓浓的笔墨书写父亲,可又觉得词穷句乏,力不从心,就借一首小诗,表达我对父亲的爱戴吧:

您的希望是山,我的理想是岗,

我便是您翻山越岭的儿郎。

您的白发,是我向上攀登的的绳索,

您的汗水,是我路上解渴的琼浆。

创造了我的生命,

您还要,创造我的思想。

面对父亲,热泪盈眶!

如今,父亲已离开我们3年多了,在我的心中,父亲永远是灯塔,照亮我一路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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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彭建中(1968年5月生,青神县航电办主任,眉山市散文学会会员,青神县散文学会会员,青神政协特约文史研究员)

供稿:眉山市党史和地方志编纂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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