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汨罗江畔风再起(外一章)‖罗学娅
汨罗江畔风再起
(外一章)
罗学娅
五月的风,把汨罗江的水吹暖了,初夏的太阳,挂在湛蓝的天空,把阳光撒向江岸重重叠叠的绿,一大片一大片的林木,竞相蓬勃地生长、壮大,就连树下的小草,也充满生机。宽阔的江面,此时已风平浪静,还浑浊着的江水,在金色阳光照耀下,亦是波光粼粼。激情盎然的龙舟回家午休了,鱼儿正在饱食人们投在江水里的粽子。
我和几个参加湖南端午笔会的文友,特意选择这个时间点来到玉笥山下,穿过披着阳光的绿色丛林,直接去了江边的独醒亭。大家不约而同地保持安静,生怕打破这端午佳节中难得的静怡,只是在脑海里翻阅着当年屈原在此与渔父对话的生动画面,心里默默诵读“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屈子名句。
屈子祠(图片来源:汨罗市人民政府网)
一阵暖风吹来,江面上泛起了层层涟漪,静静的沙滩,仿佛也飘动了起来,流动的细沙欲掩盖一串串深深浅浅的脚印,身后的树叶沙沙作响,在风中摇曳絮语,给我们讲述那个讲了千百回的悲壮故事。
一个来自北方的文友,走出亭子,迎风而行,踩着沙滩上深沉的足迹,昂头走向“河泊潭”,登上屈原投江处那个小土包,一个浪子泊来,给了他一个狠狠的踉跄,我不禁大叫一声:“小心”!
旁边一文友忙给我一个“别说话”的手势,其实我们都知道,那师兄是在体验“怀石投江”的沉浸式剧本杀。
我也是来体验的呀,于是,跟着他站上了“河泊潭”的土包,任凭江风吹拂着浅黄色的纱巾,把思绪释放到了2000多年前的那个动地惊天五月初五。
那天,汨罗江畔的风是凄厉的,像是在哭嚎,一个清瘦的花甲老人,在骚台不舍地放下那支书写了《离骚》《九歌》《怀沙》等旷世佳作的狼毫,走进草庐净身焚香,取下峨冠,松开博带,甚至把那柄从不离身的长剑也卸下了,只在洁白的衣衫上佩戴了香草兰蕙。他独行江边,且行且吟,愤怒忧郁的目光凝望远方,昂首问天,纵身一跃,一片丹心沸腾了一江碧水,汨罗江在历史长河中泛起了一朵永不消逝的璀璨浪花。
汨罗江畔,风再起时,已不是凄厉,它与这个人(屈原)、这座庙(屈子祠)融为了一体,成了蓝墨水的上游,龙舟赛的竞地,端午节的故乡。香草兰蕙的芬芳,一直弥漫在这片土地,令无数华夏儿女、文人墨客为之向往。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一阵朗朗诵读声打断了我的思索,一群来自中南大学和台湾知名学府的博士、硕士和学士代表,穿着学位长袍,在屈子祠举行学位授予仪式后,来到汨罗江边诵读《离骚》,学位帽上不同颜色的流苏,轻轻飘荡着,在风中追寻漫漫求索之路。
中南大学著名的美女教授杨雨,在“屈原文化国际学术高峰论坛”讲授“端午时节话屈原”,她说屈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懂女人”的男人、第一个“懂自己”的诗人、第一个懂美爱美的文人、第一个“穿越”的诗人,还说他是浪漫文学的始祖、爱国思想的先驱,香草美人的情意、正道直行的精神,代表了屈原的一生。我听得如痴如醉。
走出课堂,仰望骚台,迎面汨罗江畔再起的风,感觉好温暖、好激情,这风,把我吹进了一个离屈原最近的端午节。
莲叶何田田
蔡家寺的荷花开了,开在这骄阳似火的七月。
每到这个季节,我都要回家乡去看荷花,好像已成为近年生活中的一堂必修课。蔡家寺原名红星公社,是我下乡插队的地方,亦是我心中的第二故乡,对它,心存一份浓浓的乡情。
想去就去,说走就走。一大早,我就乘坐市区到高铁站的直通车,从快速通道来到了蔡家寺。虽然只有10多分钟车程,但这里明显没有城市里的车水马龙和鳞次栉比的高楼,映入眼帘的是绿色的田野,碧翠的荷塘。荡漾在莲叶何田田的碧浪里,看着那一朵朵赏心悦目的映日荷花,闻着那清风送来的扑鼻莲香,瞬间,心旷神怡,暑气顿消。
抬眼四望,十来块荷田连成一片,像一个绿色的海子,大大小小的莲叶,挨挨挤挤,重重叠叠,迎风摇曳,大珠小珠落满玉盘。“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杨万里的千古佳句,想必就是在如此景色中写出来的吧?你看那一支支挺立在莲叶上的荷花,无论是鲜红、粉红还是桃红、玫红,都是惹人喜爱的别样红。
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带着清新的荷香,直浸心扉,在这里,可以放心地摘下口罩,酣畅地呼吸。
在茂密如盖的荷叶下欢快嬉戏鱼儿,不时泛起一波波涟漪,吹出一串串泡泡,生怕引不起人们的注意。
这片不大的荷塘,没有洪湖莲池壮阔,也没有江南荷田秀丽,但它在我眼里,就是一道最美的风景,因为它珍藏着我太多的记忆。
20世纪70年代中叶,我响应号召上山下乡,煤矿的父老乡亲敲锣打鼓地把我们送上大卡车,在碎石公路上颠簸行驶了2个多小时,停在了一个叫石佛寺的地方,司机说:“没路了。”
生产队长拿着公社的通知单,和他儿子二牛挑着箩篼来接我。我跟着他们走了10多里乡间小路才到“家”。二牛说:“沟里头的起码还要走两个小时。”意在告知:到我们生产队,算你运气好了,每个劳动日能挣一角七分钱呢。
很快,天就黑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原来,这里除了不通车,还不通电,不通广播线。这就是我的第二故乡:贫穷、落后、闭塞。
第一天出工,晒麦子,和几个大姐大娘,在晒坝上不停地翻新割下来的早麦,下午干了,就用连盖打,风车吹,晚上还帮忙分给社员。一天下来,衣服不知被汗水湿透了多少次,全身好像沾满了麦芒,奇痒难忍。
回到知青屋,就想洗个热水澡。房东大娘教我用麦秆烧热水,然后叫提到茅司去洗。茅司,就是我住那大房子边上的一长排猪圈中间的两块石板,间距二三十厘米,蹲在上面,左右都是猪在拱叫,还有成群的蚊子叮咬,上个厕所,都是憋住气,半闭眼,尽快解决,怎么洗澡呀?
于是,我拿起手电筒和毛巾,一头扎进公社大院前面那个大堰塘,痛痛快快地洗了个冷水澡。没想到,第二天,就成了公社的特大新闻:八队的女知青晚上在大堰塘洗冷水澡。队长很严肃地告诫我:“以后不准去洗了,那堰塘淹死过人的。”虽然我听了有点儿害怕,但还是偷偷去洗过好几次。
当年那个大堰塘,就是眼前这片荷塘最前面的那一块。堰塘后面,原本是一片高低不平的贫瘠田土,经过旱改水,田坎砖砌化,高低平衡了许多,田也变得大块有型了,配合创“天府旅游名县”,就种了荷花。
土墙灰瓦的公社大院已没有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接一个的商铺门面,在荷塘前面宽阔的水泥路对面,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市。
中间那栋一楼一底的小楼房,就是二牛的家,楼下是个小超市,楼上是宽敞明亮的四居室。来到楼前,二牛媳妇热情地迎我进屋。我也没把自己当客人,直接上二楼卫生间,蹲位、马桶,大小洒花的淋浴器,应有尽有,和城里没什么两样。
年事已高的队长,正戴着老花镜在阳台上看报纸。一看见我,就叫帮他斟酌一下明天村支部会的发言稿。说是“迎接二十大,要讲大变化。”我接过他的本子一看,第一行就只写了两个字:“十年”。
“队长,这两个字,就够你讲半个小时了。”我知道,队长没多少文化,但这位土改时期的老党员,对党感情至深,说起感恩,定是滔滔不绝。
“是啊,这十年,蔡家寺的变化太大了。想想你来的时候,二牛这帮小子,连火车都没看见过。”
“还是我带他们翻山越岭几十里,到县城火车站去看火车,还带他们第一次坐了火车。虽然只有坐了一个慢车站,但他们那兴奋劲儿,我至今都还记得。”
“那个时候,他们谁也想不到,高铁能开到家门口,蔡家寺能一天变个样。”
是的,我们都记得,十年前,隆昌高铁站和快速通道在这里开工了,很多老乡因此享受到了易地搬迁的优惠政策,住上了颇具川南民居特色的新房子。二牛的楼房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修建起来的。
高铁站正式通车,这一方热土人气更旺了,就业的机会多了,致富的路子宽了,外出打工的村民也纷纷回到家乡,就地创业奔小康。围绕高铁站打造的川东竹海,已有近3万亩的雷竹、麻竹,郁郁葱葱,长势喜人,每年春天,二牛都要邀我去挖新鲜竹笋。原来人迹罕见的沟里头,也规模地种上浑身是宝的皂角树。二牛那个在重庆打工的儿子,回来在竹海边上开了一个农家乐,正在筹建民宿。
我和队长争先恐后地数着家乡的十年变化,一辆动车从荷塘那边呼啸而过,七月的风,满载荷叶清香,吹上阳台,好不惬意。前来荷塘的赏花人越来越多了,拍照达人的各色服饰、纱巾和纸伞,更增添的荷塘的色彩。
“还是党的政策好啊!”老队长一句话总结了他的发言稿,布满皱纹的脸,乐得像盛开的荷花,绽放在这一片生机勃勃的莲叶何田田之中。
特别提示
转载请注明:“来源:方志四川”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罗学娅(泸州市作家协会、内江市作家协会会员)
配图:方志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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