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特辑】教师节前忆爷爷‖任祖怡
教师节前忆爷爷
任祖怡
今天是教师节,爷爷离开我们整整18年了。
1908年,爷爷出生于江苏南通余西古镇一个世代耕读之家。爷爷的父亲于光绪十三年(1887年)考中秀才,光绪十七年(1891年)和当地名流唐汝峒共同创建了精进书院并出任首任院长。爷爷兄弟六人,两个姐姐,他排行最小。
1928年,爷爷考入上海大同大学数学系,毕业后在上海、溧阳、南通等地的中学任教。1957年,爷爷被打为“右派”后曾身陷囹圄。此后开始了长达30多年的“代课”生涯,直至20世纪90年代,一生清贫。这样算来,爷爷从事中学教育60余年,桃李满天下。任氏至此,已连续十七代从教。
我们兄弟二人,相差一岁,从小学开始便一起上学、一起玩耍。小时候父母工作比较忙,爷爷经常带我们玩耍、学习。爷爷虽然领着微薄的工资,但对我们的生活关爱有加。至今我还记得爷爷从余西中学食堂给我们带回来的斩肉圆子的美味,在20世纪70年代末那可是奢侈品。
我上小学后,爷爷到了离家二十华里的东社中学任教。十余年来直至年逾八旬,他一直是每周步行到学校,农忙时分,周末回来帮助奶奶挑担耕种。每次下地干农活前,爷爷总是换上一套打满补丁的衣服,挑着扁担,一副老农民的架势。但是细一看,爷爷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英俊的脸庞、白皙的皮肤、整齐后梳的头发,尤其那超凡脱俗的气质和那套行头极不相符。
上初中后,我慢慢开始懂事了。有时家中有同学或客人来访,我内心总不想让他们看到爷爷的样子,觉得那样有点丢人。我也向奶奶埋怨过爷爷为什么不穿得好一点,奶奶说他不肯穿。后来我从父母和族亲的口中了解到爷爷坎坷而不凡的一生,我有点明白了,这大概是唐寅诗中“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傲世不俗和超脱释然吧。
暑假期间,爷爷经常带我们兄弟俩去三余镇的堂伯家住上几天。爷爷3岁丧母,后由大嫂一手拉扯长大。堂伯是爷爷的大侄子,只比他小5岁,两人从小就在一起玩耍,感情深笃。伯伯、伯母都很尊敬爷爷,称呼他“小叔”。伯伯那时已退休,但好像仍在工作。伯母和蔼可亲,总是笑眯眯的,对我们爷孙仨照顾得十分体贴。
印象中,堂伯家有两排房子,南边的房子紧邻一条大河,风光旖旎,我们就住在那里。每天早上伯母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早餐,可是爷爷总是不在家吃,而是去三余镇上的茶馆吃馄饨点心。归期临近,有一天,爷爷很着急地和我们兄弟说自己的钱丢了,让我们也替他到处翻找一下。伯母得知后,立即给了爷爷一些钱作为我们回家的盘缠,爷爷欣然接受。事后我们才知道其实钱并没有丢,而是爷爷囊中羞涩,却没有预算好,早上出去“潇洒”掉了。善解人意的伯母也许看出来了,只是不说。
精进书院一直开办在任氏祖宅,自打我记事以来,书院仅剩前后两进,我从小就生活在前一进的房屋中。每年暑假,正值盛夏酷暑,我和哥哥习惯把堂屋的后门打开,将两块长木板搁在门槛上,两人并排躺在上面睡午觉,凉风穿堂过,甚是惬意。
街对面有个老汉是个泼皮无赖,有一天他为了抄近路穿过我家堂屋,竟然从我们头上跨过去。那时我们兄弟俩已上初三,血气方刚,岂能受此胯下之辱,于是和他争执起来。那时我父母在外地工作,泼皮欺负我们年少,对我们动手动脚。爷爷闻讯赶来,以长辈身份教育他。他依旧无理取闹,在大街上骂骂咧咧。我记得当时正好家中来客邀请爷爷去城里办事,爷爷也没时间和他理论,厉声呵斥他闭嘴。那时爷爷虽年近八旬,但体格依旧健硕,更何况是他的长辈,泼皮只能悻悻退回家。从此,此人未敢踏入我家堂屋半步。从那时起,爷爷在我们兄弟心中的形象就是:“拿得了纸笔弹得了琴,上得了战场斗得了狼。”
回顾爷爷60余年的教师生涯,尤其是后30多年的“代课”生涯,我想假如没有那场运动,爷爷可以继续站在名校的讲台上,但再过十年就必须退休了,也就没有他在耄耋之年仍在三尺讲坛教书育人的经历了。
特别提示
转载请注明:“来源:方志四川”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任祖怡(1972年10月生,号终南寒士,江苏南通人。研究员级高级工程师,中国电机工程学会高级会员,IEEE高级会员。幼承家学,习书画,闲暇亦好寄情于文)
用户登录
还没有账号?
立即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