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从周

《光明日报》( 2023年10月14日 07版)

喜鹊 新华社发

【留住乡愁】

在家乡众多的鸟儿中,乡亲们最钟情于喜鹊。

清晨,天色未明,喜鹊的喳喳声便是响亮的闹钟,提醒家家户户,可不能睡懒觉,误了农时!到了黄昏,炊烟四起,乡亲们又在喜鹊的鸣叫声里离田归家。这叫声明亮、高亢而昂扬,没有凝重的愁绪,更没有隐秘的忧伤,它打破了田园的宁静,也平添了许多热闹和趣味。

鸟为树骄子,树是鸟家乡。那一棵棵在山野、地头边绿意沁人的香樟树,正是喜鹊最喜欢筑巢安家的地方。对人来说,家是温馨的港湾;对喜鹊来说,这香樟树也如此。浓郁的树荫可遮挡酷夏的骄阳和冰冷的雨丝,喜鹊则吃掉害虫来回报这份荫庇。

造巢之初,喜鹊一般先在树杈上选定稳固之处筑起巢底,待底部铺垫好一定的面积,便站在巢的中央沿四周垒起“围墙”。造好的鸟巢外层为枯树枝,中间有杂草和泥土,内层则多是细枝条和泥土,巢底再垫上麻、纤维、草根、苔藓、兽毛和羽毛等柔软物。

在筑巢分工上,雄鸟衔重枝,雌鸟铺暖窝,齐心协力,共同劳作,大概需要一个月方能完工。千辛万苦做好了巢,自然不肯轻易放弃。小时候,我家门口的香樟树上就上演过“鸠占鹊巢”的闹剧。不过,“入侵者”是乌鸦。乌鸦“人多势众”,围攻喜鹊,意欲夺巢。喜鹊利用自身灵巧的特点,挥动翅膀,警示抵挡,反复绕飞反击。几番争斗下来,勇敢的喜鹊终于赶走了乌鸦,守住了这精心搭建的家园。

喜鹊飞翔能力强且持久,飞行时整个身体成一条直线,双翅鼓动,尾巴微微张开。很多次,我独自坐在老屋那扇斑驳的木门前,看喜鹊们从对面山头飞回来又飞出去,像一串黑白色的音符点缀在窄窄的田畴和古朴的屋檐瓦楞上。雄鸟在地上觅食,雌鸟站在高处守望,发现危险立即发出惊叫声,一对鸟儿赶紧比翼飞走,其忠诚机警令人赞叹。

记得小时候,阿婆对我说,不管在哪里、在什么场合,喜鹊的叫声节奏和声调都是一样的,总是那么容易辨认。在老一辈看来,这是一种稳定、始终如一的品质。乡亲们也把喜鹊看作吉祥的象征。在民俗中,常把两只面对面的喜鹊形容为“喜相逢”;如果有一只獾和一只喜鹊在同一棵树的上方和下方互相对望,便叫作“欢天喜地”;若一只喜鹊恰好站在梅花树上,则为“喜上眉梢”。

古代传说中,有“鹊桥相会”的故事。相传每年农历七月初七,织女渡过银河与牛郎相会,正是喜鹊贡献出羽毛和身体,填河成桥。能被赋予这样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可见老百姓对喜鹊的欣赏与喜爱。

如今,家乡的喜鹊依然在茂密的香樟树间叽叽喳喳,树叶则轻轻摩挲着归巢鸟儿的小小身躯——你看,喜鹊叫了,香樟笑了。

(作者:黄从周,系江西省泰和县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