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飘溢

张学东

中秋前后,天气转凉,白天虽然秋阳炎烈,灼疼皮肤,但夜晚终究不再燠热,丝丝清凉总是在人家凉台上盆栽的文竹、黄桷兰、三角梅、兰花、夜来香等青碧草叶和红白花卉间,随风袅袅地拂来,从皮肤表层悠悠地浸润到血液里、心脾里,整个人就感受到幽凉的姗姗可爱。

此时,有好友相邀,我便惬意地享受着秋凉的欢趣,而这种浸润于心的清凉,是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幽香,袅娜的、温婉的、款致的,在你不经意时,犹如一个娇妮的女子,偷偷从你身后,伸出纤纤手指,蒙扣你的双眼,而手指上淡淡的清香,便悠悠地从鼻孔直深入到你心里。待想去捕捉这散发幽香的女子,她却匝地跑得不见了踪影——这就是若有若无的桂香,随着细细的秋凉,把仰躺在睡椅上假寐的我,氤氲在了一种飘飘欲仙的氛围里。

“暗谈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应羞。画栏开处冠中秋。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著名女词人李清照一首咏赞桂花的词《鹧鸪天》,散发着悠悠的清香,自伫立楼顶天台一角的满丛金黄摇曳而来。中秋已过,一弦残月,斜挂墨黑的天幕,洒下清凉如水、虚淡迷蒙的月光,笼罩满树的青黄,妆点万般的柔情,流溢出轻烟似的幽香。

哦,好个孤芳自赏、婉约千古的第一女词人,把幽香盈盈的桂花推崇为“花中第一流”,清丽超过梅花,洒脱盖过菊花,女词人是如此的激赏桂花,对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屈原当年的一个疏漏也耿耿于怀、鞭辟质问:“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传说屈原当年作《离骚》,遍收名花珍卉,以喻君子修身美德,唯独桂花不在其列,李清照便指出当年屈原没有将桂花这足以“冠中秋”之花遗漏,是诗人缺少情思的缘故,爱之深、责之切,可见女词人对桂花的倾慕之至。

确实,从古至今,桂花一直被人们喻为花中君子、隐逸高士,在人们眼里,桂花具有“独秀”的个性,因其多生峻岭幽壑间,远离尘嚣,凌风霜而不凋,聚清气而溢香,不阿不媚,故而历来被视为隐士象征,受到人们热爱。唐朝大诗人李白在《咏桂》一诗里,高吟:“世人种桃李,多在金张门。攀折争捷径,及此春风暄。一朝天霜下,荣耀难久存。安知南山桂,绿叶垂芳根。清阴亦可托,何惜树君园。”诗人采用比兴之法,通过桃李的趋势媚俗来衬托桂花的高洁不凡,托物言志,以抒发诗人洁身自好、蔑视权贵的情感。

悠悠桂香,清心爽神。今晚,我借朋友的光,惬意地喝着铁观音茶,就权且做个有情人,沉醉在第一流的花色带来的“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的无限逸趣之中,而昔年对于桂花的种种喜爱、追慕之情,也得以在今晚闲适的氛围中慢慢地咀嚼回味。

记得幼年时,挂花还是很稀有的名贵花木,一般人家是见不到其绰约的芳姿的。知晓桂花的高贵圣洁,是和一个充满浪漫色彩的神话联系在一起的。

印象中,月圆之夜,天朗气清,月光皎洁,星汉灿烂,满世界笼罩在一片银灰的世界里。四合院一大群天真烂漫的孩子们,围坐在一个老奶奶的周围,随她翘首仰望银盘似的月亮。这时,她指点着圆月中阴影的部分,嘘声叫我们仔细听,是否有砍伐树木的声音。一大群孩子便使劲伸着耳朵,似乎只听到秋虫唧唧、晚风吹拂丛竹的飒飒声,但却有一两个小女孩,拍手说:“听到了!听到了!”老奶奶便夸小女孩,说她们心领神会,晚上睡觉了会见到仙女的。在小女孩的神气洋洋和其他孩子的茫然懊悔里,老奶奶神秘地告诉我们说:那是月宫里的武士吴刚在砍伐桂花树呢,他如果把桂花树砍倒了,就可以做成新床,迎娶漂亮的嫦娥呢!但玉帝不愿意让嫦娥嫁给吴刚,所以桂花树头晚上砍到一半,第二天玉帝作法又让桂花树愈合了。

年年砍,年年长,几千年了,吴刚仍重复着毫无结果的艰辛努力,让孩子们唏嘘不已,而充满神奇魅力的桂花树,却一直生长在童年的记忆里,幽香绵绵。

“不是人间种。疑从月中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漫山开。”蓦地想起宋朝田园诗人杨万里吟哦桂花的几句诗,幼年时的诸般遐想便飘荡在悠悠的天香里,如梦似幻。朋友顶楼的天台,视野开阔,环望霭霭暮色里清俊雄阔的大山,山间明灭闪烁的灯盏,呼吸着袭袭的桂香,心境是异常的恬静明澈,此间种种的烦恼忧愁,都云烟似的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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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张学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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