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写给我的老同学——陈幼明教授‖何清
写给我的老同学
——陈幼明教授
何 清
老同学陈幼明的老妈96岁,高龄,在抢救中,这次脓毒症的原发灶来源肠道。这样高龄的老人,一有风吹草动,都可能是兵败如山倒的后果。
老同学昨天告诉我,药用得很好了,抗生素是美平,丙球每天 10克,胸腺肽Bid。虽然指标有些好转,但预后还难言乐观。
陈幼明和我不仅是华西八零级医学系同级不同班的同学,而且还同年同月同日生,四川话叫“老庚”。大学本科时,我们年级 300多人,分十个班,每3个班为一个中班(外加一个“天之骄子”英语班)在一起上大课。她在二班,我在七班,分属一中班与三中班。不同的中班,鲜有机会在一起活动。
那一届,是恢复高考后的第四批。我们入校时大都17岁,羞涩的少年。开初时,男女泾渭分明,就是课间休息的十分钟,男女生都是各自成堆,互不交流。不同中班的同学也就连说话的机会都寥寥了。
记得有一次打乱建制上《诊断学基础》,老师在讲台侃侃而谈。讲到心脏疾病的体征,讲到“二尖瓣面容”,绘声绘色的老师用的是问句:什么是二尖瓣面容?从病理生理上,是二尖瓣狭窄特有的表现。但为了让同学们印象深刻,老师举了一个形象的例子:
同学们见过高原红没有?从在西藏长期生活的人刚来到成都的那些面孔,脸颊黑里透红,尤其是双侧的颧骨处。
我们寝室的“猴精”,来自重庆的熊帮泽,左顾右盼。悄声与我耳语,后面有一位女生就是“二尖瓣”。我猛一回头,果然瞥见在后排座有一位聚精会神的女生,端坐,两眼炯炯有神,生怕错过老师的每一句话的姿态。她红扑扑的脸颊,透射着青春的光泽。在众多的女生之中,此时此刻显得尤为突出。
这位女生不是我们中班的,也不知姓啥名哈。自从有了这次印象,以后不时在路上或者饭堂,自习的教室或者图书馆什么地方“擦肩而过”。喜欢对女生评头论足的男生们,逐渐将这位神采奕奕的女生简称为“二尖瓣”了之。
这样的际遇,在大学校园是常见的。五年的学习,毕业后各奔东西,相互间也没有太多关注,除了之后学校倡导下,由热心的留校同学组织的既定五年一次校友聚会,能够真正联络的同学其实少之又少。
毕业后,我去了成都传染病医院工作。三年后考研又回到华西传染科,再三年答辩合格后又南下到了深圳。同时结婚生子,成家立业,被时代裹挟而动,不由自主,从青涩走向成熟。
大约是大学毕业20年之后,已届不惑之年的我事业逐渐步入正规,已是深圳东湖医院肝病区一位科室主任。那个时候,除了忙于平常的临床日常工作,相关的学术会议也频繁举行,偶尔还会邀请省城广州的著名专家前来指导。
有一次会议邀请到的是来自中山三院的一位教授,由于从广州过来的交通堵塞,到达会场的时间比预定略晚。会务方赶紧将原本安排的第一个由教授演讲的题目往后腾挪,临时将我的“出场”摆在了第一。
教授赶到了,一位与我年龄相仿,举止稳重,大方自信的知性女性。她简单致歉之后,从容走向讲台,顺利地完成了讲题。坐在会议室的我,在听取她演讲的时候还是不无感叹,教学医院出来的就是不一样。虽然并不熟悉她,但她的学院气质,富有逻辑的思路与清晰的表达,深深地吸引了我。
讲课之后有一个工作餐,我陪教授。言谈之间,感觉她的语言有些熟悉,地道的川普!不会是来自广州的!分明是四川人?于是我问(刚才知道姓“陈”名“幼明”):您不是广东的吧?她回答:当然不是!我赶紧问:那是哪儿的?
陈教授说:还听不出来,就四川的啦!(我有些惊讶,不敢确定!仿佛有一些感觉......)于是我又问:陈教授哪年来的?她回答:1985年!
啊!我惊呆了!那不是我毕业的时间吗!难道?
我再次询问:您是哪个学校毕业的?(茫然的神态......)陈幼明:华西八零级医学系啊!
我:那不是我的年级吗?是谁呢?(我赶紧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
脑海中的沟回突然清晰,“不就是当年的‘二尖瓣吗?’”(没有想到几十年后在深圳重逢......当年“二尖瓣”的成绩很好,可以任意选择毕业的去向!)
啊,我们都想起了,当年80年代的新一辈,在父母的抚育和呵护下,从那个动荡年代走出来,参加了“文革”后的第四批高考,从各自的小县城来到了成都这个四川最为繁华的城市。
老同学的临床经验一流,之后我管理的病区如果遇到什么难题都请她来会诊。在我们科室20多位医生护士的心目中,老同学不断解决我们的问题,奠定了她在我们心目中好医生好专家的形象。
再一次联系就是2020年了,我们全力以赴抗击新冠,刚从非洲回来的我接到了父亲病重的消息,日夜兼程回到了都江堰。26天的奋斗,没有将老爸拉回来,最后父亲撒手西去,留下我们泪流的悲伤。
这个时间段,陈同学给了我最大的支持和帮助。她不时打电话关心,还提供了很多有益的建议。虽然年逾九十的父亲没有如我所愿,最终让我将所有的努力聊以自慰。
记得几天后就是我们入校40年的聚会,我开始心情不佳,不打算参加,后来在老妈督促下,还是去了同学聚会的现场。
去了后,会务主席让我讲几句话。我的心情在没有平静的情况下,说了几句:能够有幸和这么多优秀的同学有缘,包括中国的第一批杰青,美国的外科院士等同学一起,唯有的就是三个感谢:感谢时代,恢复了高考,能够让我们在一所学校接受医学教育;感谢自己的努力,能够成为百里挑一的优秀学子,可以和大家为伍;感谢父亲,为了儿子的高考能够成功,通宵排队购书,收到录取通知书后,还亲自送儿子去了华西。
我有一些动情:40年前,父亲花了3元钱请了一个三轮车把我送到这所著名的学校,;40年后,儿子在这所学校的附属医院将老爸送走,这是对父亲最好的纪念,是生命的轮回。
2023年老妈又病倒了,当时我手足无措,多亏“二尖瓣”陈幼明老同学组织的一次高水平会诊。这个会诊的意见被老妈所在病区采纳,经过97天的奋斗,老妈终于可以回家。这个美好的结果,老同学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她有一句非常鼓舞我的话:我们当时读大学时所花销的每一分钱,都是父母从牙缝中节省出来的。现在他们衰老了,倒下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全力以赴呢!
时光很快,生活很难,未来不可预测,每一天都存在不确定性。但一切的一切,这样的传统就是我们走下去的动力!一代一代,要传承下去!
来源:永远的华西
作者:何 清(华西医学系80级校友,深圳市第三人民医院肝病科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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