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徒弟

李鸿健

《师说》:“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这句话是我与女徒弟关系的最好诠释。

多年前,我所在厂分配来一个叫芸的女孩,她是学化工工艺流程的女大学生。这个消息如炸了锅地疯传着。的确,消息太令人振奋了,那时青春年少的我们,倾慕呵……熟悉她的人说她:漂亮,温柔,大方,她是知识和美丽的化身。

那时,我兼工厂第四党小组的宣传干事,办板报、简报、展板,需要大量的刊头、图案,以及弘扬主旋律的文章,以达到工厂积极发展、蓬勃向上的态势。有一展板宣传需要稿件,我以工厂名义起草下发通知,请全厂职工五百多人用诗歌、散文、书法等多种形式踊跃投稿,并给予中稿者5至20元的稿费,以资鼓励。当时,我们那里也不乏秀才,但文学基础、政治敏感、忧患意识都具备的人,少之又少。这时,芸的诗歌散文进入了我的视野,她的三篇文章均被选中,这样我们就熟捻起来。此后,她常拿着她在高校发表的文章和她的日记给我阅读。其中一篇文章,我稍加润色修改,就发表在一地市级日报的副刊上。那时我们年青不善于表露心迹,只是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心服和心仪……

一年后工厂发展壮大,扩建10万吨/年的精硝工程。设备科负责出图、收集资料和设备选型,我一个人是完不成任务的,需要助手。经工厂考察,芸的学历和专业符合标准。商定,经一两年的实践培训,她就能基本胜任工作。随后工厂一纸调令,将她从一线工人调后勤从事技术工作。在调动前,我曾找她谈话,她说能胜任并感到很愉快。她狡黠的回答让我笑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得知她是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父亲早逝,母亲拉扯她和兄弟艰难地生活。完成学业,全赖她的师哥资助。她笑着说:我们是同学!但我印象不深。她说:“是高中补习班的同学,老师常常把你的作文和孙殿萍的作文拿在班上朗读,所以我对你有印象。”我讪讪地说:我理科瘟!她大笑说:“当时我们都是不读书的人!”她的话使我的自尊心得到缓解。我知道二十五年前,考大学是过独木桥,不刻苦是不行的。这只是她谦虚罢了。年龄上她比我大,在这之后,她一会儿叫我师傅,一会儿叫我兄弟,一会儿叫我兄弟师傅,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她就叫我“兄弟媳妇”!呵呵呵,鬼丫头!

为加快技改步伐,我们不得不加班加点。因为底图出来,要描图,描图出来要晒图,晒图出来要切割,切割好要折图……而且一张A1图纸如果一天不描完,手心出汗描图纸受潮,等待明天再描,中心线和轴点线就完全错位了,必须一气呵成。加班是必须的,而且要坚持一两个月。为节省时间,她总是先把饭做好,邀请我去吃,然后一同回办公室继续工作。她心细,变戏法地买桔子、花生糖、怪味胡豆带回办公室,在我们累了休息时一同分享,有时她把桔子皮剥了做成小桔灯。这时,她关了灯,点上蜡烛,顿时办公室里增添了不少暧意和浪漫……

描完图要在密室里切割图纸,密室的周围用厚厚的帷幕遮挡,不准走光。我们就凭着直觉切割图幅。偶尔会手摸着手,但我们会象触电地移开。从密室出来,同事就会开玩笑说:“你把你的女徒弟带到密室里面干啥子了?”这时她一脸绯红,我心一阵猛跳……我们越解释越糟糕,最后只有沉默。

这样紧张充实的生活真惬意!她越发动人,而我越发自信。但,始料不及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妻子把我这段时间的作息时间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一天她终于爆发了,质问我并去找芸去闹。

接下来企业引资改制,为了生存,我们各分东西,从此杳无音讯。

一天,学校通知我,我上高二的儿子惹了事,叫家长到校解决问题。妻子去了,她回来垂头丧气地说:“药费事宜达不成一致”,要我亲自去一趟,并告诉我,儿子的班主任是我女徒弟,怂恿我去找她。我说:不好吧?你当初对人家那么凶!妻子说:她错了……

我见到她,彼此只是笑。芸告诉我:她从企业出来后,考取了教师资格证书,就一直呆在学校,丈夫现在是个校长,孩子十五岁了,男孩。我们彼此祝福着,恍若从前。她对我说:“你家娃落在我手里,我无论如何也要让他多读点书!”

不久前,我与妻子在超市上再次遇见了她。她从容地走过来,给我理了理领口,说:“四十多岁的人了,要注意身体,少抽点烟!”妻子在旁边说:“他烟瘾大,说不住他。”她对我妻子说:“你帮我监督他,他若是再不改,我们就收拾他。”接着她们俩都笑了,很灿烂!看着眼前的两个女人,一笑抿恩仇,我真欣慰……

这就是我的女徒弟,她从农村走来,在困难面前不屈服,在生活面前充满智慧,并且由一个职业工人努力地转变为一位人民教师。

她一路艰辛,一路走来。我不禁为她喝彩,并为她庆幸:感谢人生,感恩一路有你……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作者:李鸿健 (四川省天全县)

配图: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