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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木槿花开‖唐雪元

作者:唐雪元(国防时报社记者部主任兼《国防时报·军民文艺特刊》主编,中国散文学会、四川省作家协会、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理事)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发布时间:2021-12-09 18:32:58 浏览次数: 【字体:

木槿花开

唐雪元

“唐哥,你养的花终于开花了!”

刚进单位打卡,就听同事小妹满怀雀跃之情地跑来告诉我喜讯。

“好好看哟,火红火红的,看起安逸得很!”

我莞尔一笑,脚步匆匆来到单位走廊拐角处,这原是一个门,后来将玻璃门锁封了,放了一个乒乓球台,因打球人少,遂成了午餐打饭处。而我的木槿,就养在靠玻璃门的角落。

可不是,它正绽放着呢——一朵,两朵!绿枝上还有三四个花苞,好像是接力预备队员们。

望着眼前的木槿,想念起那时夏秋季节,在湖南株洲我们乡下人家的院落旁,也开满了它们。那时没有电视,黄昏后,大人们搬着自家的凉席到户外乘凉,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或聊天或打牌;孩子们在旁边嬉闹玩耍,四周虫鸣相和。因天气太热,时常半夜才进房间。夜色越来越浓时,徐徐的晚风一阵阵吹过,这时能看见大朵大朵的木槿花绽放。或是月光夜,纯白、淡粉、淡紫、紫红的花瓣,像花仙子般进入大家的视野,很是养眼。

印象里,木槿很普通,对环境水土要求不高。它们虽开得很大朵很大气,却没有茉莉那样一阵阵袭人的香味,更没有让人一看就被惊艳、过目难忘的魅力。或因此,它通常不会被人养在花瓶中、供在书案上,而只是作为一种很野性、被人遗忘在乡下路边道旁的植物。

更多时,木槿是乡亲们用来做菜园的篱笆的,它易养活,随便就长成一大蓬,且密不透风,在菜园子周围栽一圈,比竹篱笆牢固多了。鸡、鸭、鹅这些家禽怎么也钻不进去,在外面干着急。有一回,邻家的猪崽跑出来,围着菜园只转圈,园子里上好的白菜硬是一棵也没拱到。哼,哼,不是所有的好白菜都能让猪给拱了,当然,前提是要篱笆扎得牢。

木槿生命力强,比蔬菜长得还要好,每年必须给它裁剪很多枝、分一些蔸或者挖掉一部分根茎,不能让它野蛮生长,它的职责就是田园守护者,可不能叫它抢了蔬菜的养分。这工作秋天不能做,得让辛苦了一年的它好好过冬,一般在开春时打理,补疏裁密,剪枝锄根,修整篱笆。这事不能太迟,晚了木槿吐花苞了,就舍不得再去“伤害”。

如果只把木槿看作是“护菜使者”,未免太小看它了。在我眼里,它一身都是宝,是食品、是护肤品、是燃料……当然是燃料了,砍掉多余的枝丫,放在晒谷场晒干,扎成把,就是很好的柴火,而我念念不忘的还是用它的花做成的一道菜,堪比美味佳肴——母亲做的那一道美味!

记得差不多是穿裤衩和背心的时节,等腊梅过了、迎春谢了、毛桃都快熟了,也是百花短暂歇气的时候,木槿的花才姗姗来迟,来填补花事的空白,它这一开,就连续几个月不会间断。

木槿花的花骨朵不大,在枝丫上密密麻麻,一个接一个。每天清晨,晨阳升起,霞光初绽,带着露珠的粉色花瓣,娇艳欲滴,含羞待语,这份灿烂装扮了那个年代贫乏简单的物质生活,也充盈了我心底深处所有关于乡愁的记忆——美丽的花儿和母亲在暖阳下温和的笑靥。

这时,母亲提着菜篮子把带露珠的白色木槿花朵采回来,叫姐把花托和花蕊去掉,只留下一尘不染的白花瓣。儿时的我,总爱抢着帮忙摘,却总是帮了倒忙,花蕊没去掉,会苦,花托去不干净,难吃,这时候就免不了要挨掐。姐气不过,最爱掐我屁股,掐这母亲看不见伤痕。投诉?小心掐得更厉害。被掐,老实了,乖乖看着那些花一朵朵被拆,最后留下一盆白色的花瓣……

中午做饭,母亲沥出米汤,米汤烧开,花瓣下锅,锅下烧的就是晒干了扎成把的木槿花枝,现在都会想起煮豆燃萁的诗句来。片刻,盐少许、葱段几根,起锅,小勺挑点猪油,油浮在面上一圈一圈,煞是好看。一道美味就这样做成了,米汤浓稠,是奶白色,花瓣纯白半透,葱段脆绿,油星漂浮,层次感十足,入口,花瓣软而不绵,一种木槿花特有的清香口齿间满串,好吃得难以言状。

白灼木槿花

姐喜欢木槿花,胜过用它做菜吃,因为它可以用来洗头发,效果还特别好。那会的姐,长发披肩,刘海齐眉,每天早上会对着镜子臭美半天,左邻右舍的,没有谁不夸好看。

好看归好看,洗头就是问题了,马头牌肥皂洗衣还不够呢,更别说什么洗发液、护发素的了。这时,木槿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也不知姐她们从哪里学来的用搓烂的木槿花和叶洗头。年轻的她们头发长,易沾灰,加上爱干净爱美,洗发自然也比男的勤多了。如果几天连着阴雨后,明晃晃的太阳出来了,农活又不多,休息时,姐和村中那些爱美的女人们,一准来到宅前宅后的木槿树边,连叶带花,大把大把的揪下来,围着青石水井,用手搓烂,直到搓出泡沫,敷在头上浸润洗头。洗头时,有自己洗的,有大帮小洗的,也有相互帮着洗的,嘻嘻哈哈,说说笑笑,打打闹闹,颇像过节的氛围。

这其中,我最关注的是我的邻居兼同学的朱江峰。她是我们班的小美女,公推直选的文娱委员。我发现,她洗头时只采木槿的嫩叶,且在清晨。我不明就里,好奇地悄悄地问她原由所在,她羞羞地告诉我:“清晨时采的木槿嫩叶富含日精月华,一如……你和我。”我听后,咯咯坏笑,托着下巴,看她很认真很仔细地用她那双脆藕般白皙的手将嫩叶带露搓揉出汁,滤渣。再郑重地将那呈墨绿色滑溜滑溜的汁,涂抹在洗了头遍的湿发上直至揉搓出泡泡。保留一段时间后,只听她柔声唤我帮忙从井里打水,负责站在青石台阶上用勺往头发上轻淋清水漂洗干净。洗后,她又娇红着脸对我说:“你摸摸,咋样?”我就会很自豪很得意很放肆地在捋她乌黑发亮的长发,那感觉像瀑布泻过千峰,又像丝绸滑过指间,柔顺熨帖,而心跳一时骤然加速,仿佛万马奔腾于辽阔的草原……

浅浅的木槿

不经意间

绽放在一个冬天

就连最古老的木门

也感觉到了温暖

她唱着动人的情歌

一个洁白的季节

一个丰富的记忆

一份纯真的恋情

一颗温柔的心

眼前绽放的这盆木槿,让我诗意大发的同时,又勾起我人在他乡心回故园的万千乡愁,因而在紧张忙碌的工作之余,总要盯它几眼。

早晨上班时,总是看见它们静静地立在阳光下,大朵大朵的红色花儿缀在绿枝上,薄如蝉翼的花瓣簇拥着,宛若几只红色的大蝴蝶落在了枝桠上。

傍晚离开时,只见木槿花落了一地,没有落下的蔫蔫地立在冬日的晚风里。等第二天上班时,又是另一番景象。红色的木槿花儿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完好无损”重新绽开在枝头,在晨光里笑意盈盈。

我惊叹于木槿的朝开夕落,败了,再开,循环往复,任岁月的风,光阴的尘,浅了颜色,萎了花瓣,就那样清喜相守。

宗璞说,木槿花的三种颜色,以紫色最好。那红色极不正,好像颜料没有调好;白色的花,有老伙伴玉簪已经够了。最愿见到的是紫色的,好和早春的二月兰、初夏的藤萝相呼应,让紫色的幻想充满在小园中,让风吹走悲伤,让梦留着。

最近,在诗经中又读到:“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一时诧异万分,因了这“舜英”,就是木槿花。

喜欢诗经里的诗歌,语法简单却又直抒胸臆;没有华丽的词藻,也没有琐碎的意象,没有明月芭蕉,亦无柳枝杜鹃声声凄啼。可这份简单豪放却把我们带往了古风怡然的车乘——“有女同行,颜如舜英。”“那个同行的女子啊,脸儿像木槿花一样开放,体态轻盈像鸟翔,佩玉锵锵悦耳响……”

继而,读到唐代崔道融的《槿花》:“槿花不见白,一日一回新。东风吹桃李,须到明年春。”诗中,他深情地歌颂了木槿——花儿朝开暮落,就像太阳落下又升起,春去秋来四季轮转,生生不息。

可这,一如木槿的花语:温柔的坚持。

温柔地坚持着,方能“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温柔地爱着一个人,就如同做一件需要时间才能验证收获的事情,你只有温柔地坚持着,付出诸多努力后,你才明白你的付出是否值得。没有走到某个时刻,你又如何知道时光可以赠予胜利者一个怎样的礼物?

网上曾火过一句话:你若坚持,有可能成功;你若不坚持,连成功的机会都没有。世界是你,你就是世界。这,就是坚持的意义。

再后,又发现白居易也有首诗,开头是:凉风木槿篱,暮雨槐花枝,像极了我小时候家前屋后的场景。最后一句是“城中与山下,喧静暗相思。”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无论我身处于喧闹或寂静中,都会怀着一丝想念的心情,去想念一些人,或者一朵花吧。

哪怕已记不起她(他)的名字,要什么紧呢?那深藏于心的容颜,以及有关的记忆,总是忘不了的。耳边传来袁泉《木槿花》的歌声:朝开而暮落的木槿花,记忆着已经流逝的那一段时光……

听着听着,我禁不住泪流满面,一声长叹,化作悠长九字——

韶华苦短,流年莫轻负!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唐雪元(国防时报社记者部主任兼《国防时报·军民文艺特刊》主编,中国散文学会、四川省作家协会、成都市作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散文学会理事)

来源: 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终审:唐志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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